精神分析与哲学视域下的特朗普连任与全球右翼民粹主义崛起

《Psychoanalysis, Culture & Society》：Psychoanalytic reflections on America after Trump’s re-election: a conversation with Todd McGowan

本文探讨了精神分析与哲学如何为理解特朗普连任及全球右翼民粹主义复兴提供理论工具。研究者Todd McGowan通过对话形式，分析了资本主义幻想机制、法西斯主义与"淫秽许可"的认同政治，提出资本主义必然导向法西斯主义的结构性矛盾，并指出左翼普遍主义政治项目的希望所在。

　　

当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全球知识界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政治现象背后的深层逻辑。在《Psychoanalysis, Culture & Society》最新发表的对话录中，佛蒙特大学的Todd McGowan与Adelphi大学的Noah Garberg进行了一场思想交锋，试图通过精神分析和哲学的理论透镜，解读特朗普连任所预示的全球政治转向。

这场对话始于一个令人不安的观察：特朗普的胜利并非孤立事件，而是全球右翼民粹主义浪潮的组成部分。从法国的玛丽娜·勒庞到俄罗斯的普京，从印度的莫迪到土耳其的埃尔多安，这种政治趋势正在世界范围内蔓延。McGowean尖锐地指出，将问题简单归咎于民主党竞选失误是一种典型的"美国中心主义"盲视，忽视了更深层的结构性矛盾。

资本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必然联结

McGowan提出了一个颇具争议的论点：资本主义的自然演进方向不是共产主义，而是法西斯主义。这一反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基于对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分析——资本主义产生的普遍不满并不会导向无产阶级的集体解放运动，反而更容易催生右翼民粹主义或法西斯运动。这种转变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的幻想机制：人们将自身困境归咎于移民、精英等"他者"，而非资本主义制度本身。

淫秽认同的政治魔力

对话深入探讨了特朗普现象的心理机制。McGowan引用弗洛伊德《群体心理学与自我分析》中的理论，指出民众对领导者的认同本质上是对其"越界能力"的认同。特朗普的"淫秽"言行——那些违背政治正确性的挑衅行为——恰恰成为其支持者的认同点。有趣的是，这种淫秽许可甚至能够调和明显的矛盾：自由放任的自由主义者与基要派基督徒可以在对"越界"的共同崇拜中结成联盟。

重复的象征性确认

借助黑格尔"所有世界历史事件都必须发生两次"的命题，McGowan分析了特朗普连任的象征意义。第一次当选是对原有象征秩序的冲击，而连任则意味着新秩序的确立。这种重复赋予事件以符号性重量，使得特朗普主义从"异常"变为"常态"。这也解释了为何2024年的自由派反应与2016年不同：从震惊抵抗转向无奈接受。

死亡驱力与政治选择

斯宾诺莎的经典问题"人们为何为奴役而战"在对话中得到精神分析式的解答。McGowan认为，弗洛伊德的死亡驱力概念揭示了人类自我毁灭的倾向。特朗普的支持者并非不知其政策对自身不利，而是这种"明知故犯"恰恰满足了无意识中的自我毁灭冲动。这种死亡驱力通过幻想机制被伪装成理性选择，如"打击精英"或"反对政治正确"。

法西斯主义的制度考验

关于特朗普是否已完全蜕变为法西斯主义者，McGowan提出了一个制度性标准：关键不在于言论的极端性，而于其与国家机器的关系。真正的法西斯主义特征在于建立平行于国家机构的权力组织（如纳粹党的党卫军）。因此，特朗普对"深层国家"的攻击恰恰是法西斯主义的典型征兆，而国家机构的抵抗力量则成为民主的最后防线。

左翼的政治出路

尽管前景黯淡，McGowan仍指出左翼的希望所在：放弃身份政治的特殊主义，回归普遍主义立场；重新连接工人阶级；从黑格尔和精神分析理论中汲取智慧。理论的价值不在于提供具体方案，而在于指明错误方向——特别是对身份政治和特殊主义的批判。

研究方法与理论框架

本研究采用理论对话的形式，主要运用精神分析（特别是弗洛伊德的死亡驱力和群体心理学理论）和黑格尔哲学的历史辩证法，结合全球政治比较分析，考察右翼民粹主义的心理机制和历史轨迹。通过概念分析、历史类比和符号学解读，构建了理解当代政治现象的理论框架。

主要研究结论

全球现象的结构性分析

通过比较全球右翼民粹主义领袖的崛起模式，研究发现特朗普连任不是孤立事件，而是资本主义发展的结构性后果。这种分析超越了美国本土的政治解读，揭示了更深层的历史趋势。

幻想机制的运作逻辑

研究指出资本主义通过幻想机制转移内在矛盾，将系统性不满引导向外部的"他者"。这种机制使得法西斯主义成为资本主义危机的自然出口，而非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过渡阶段。

认同政治的淫秽核心

分析显示，特朗普的政治魅力源于对"越界"的集体认同。支持者同时体验到遵守社会规范的安全感和违反禁忌的快感，这种双重享受是右翼民粹主义的独特优势。

历史重复的象征意义

借助黑格尔和拉康的理论，研究阐明连任的符号学意义：第一次胜利是真实的创伤，第二次则是符号秩序的重组。这种重复固化了新的政治常态。

死亡驱力的政治表征

研究将政治选择解读为死亡驱力的表现，揭示了理性选择背后的无意识动机。这种分析解释了为何人们会支持明显不利于自身利益的政策。

制度性法西斯主义的检验标准

研究提出了区分威权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制度标准：关键在于是否建立平行于国家的权力机构。这一标准为判断政治体制的质变提供了理论工具。

普遍主义的政治希望

尽管右翼民粹主义占据优势，研究仍指出左翼的出路在于回归普遍主义立场，超越身份政治的特殊主义，重建与工人阶级的联系。

这项研究的意义在于为理解当代政治危机提供了深层的理论工具，揭示了表面现象下的心理机制和历史逻辑。它不仅是对特朗普现象的分析，更是对全球政治转折点的哲学反思。通过精神分析和哲学的交融，研究者为我们提供了穿越政治迷雾的概念地图，尽管前路崎岖，但理论思考本身已成为黑暗中的一线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