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基础设施的情感组织结构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The Affective Organisation of Social Infrastructures

服务交付通过正式与非正式劳动的协作，促进社会基础设施的物质与情感组织，增强弱势群体在社会凝聚力与归属感方面的实践能力。研究基于澳大利亚三州住房援助、社区心理健康及成瘾治疗服务的质性数据，揭示服务场景通过安全空间构建、关系修复与技能培养，帮助用户克服社会排斥与权力结构限制，重建社区参与。案例显示，专业社工与同伴工作者通过情感劳动，培育用户的社会资本，将服务场所转化为可持续的社交网络基础，最终促进"共同生活"的实现。

　　
这篇研究聚焦于社会基础设施与健康、社会福利服务体系的互动关系，探讨服务提供过程中正式与非正式劳动的协同作用如何促进社会凝聚力。研究通过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维多利亚州和塔斯马尼亚州住房援助、社区心理健康及成瘾治疗服务的质性调研，揭示服务场景作为社会基础设施的运作机制。

在理论框架层面，研究继承并拓展了Klinenberg关于社会基础设施的论述，强调其作为促进社会性存在的基础性条件。不同于传统视角将社会基础设施视为静态的物理空间，本文揭示其动态生成特性：服务场景通过结构化支持活动（如个案管理、团体治疗）培养参与者的社会情感能力，进而重构其与社区公共空间的互动关系。这种动态过程呼应了Butler关于"可生活之生命"的论述，即通过培育群体间的相互依存与责任，构建共享的公共领域。

研究采用混合方法设计，分两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对47名服务提供者（含管理者、治疗师等）进行深度访谈，重点考察服务设计与社会基础设施的衔接机制；第二阶段对23名服务使用者及同伴工作者进行追踪访谈，揭示个体在服务过程中对公共空间认知的转变。研究发现服务场景通过三类核心机制实现社会基础设施的再生产：

1. **能力建设机制**：通过情绪管理训练、冲突解决技巧培养等，帮助服务使用者突破"社会资本贫困"状态。例如，Sarah在团体治疗中习得情绪调节技巧，成功改善人际关系；Bobbi通过同伴工作者的日常督导，重建健康社交模式。

2. **安全空间生产机制**：服务场所通过制度化的"试验场"功能，使参与者能在受控环境中实践新型社会互动。如匿名团体为LGBTQ+群体提供无歧视的交流空间，通过模拟公共场景的互动规则，帮助成员掌握社会交往技能。

3. **关系网络重构机制**：同伴工作者作为关键桥梁，既传递专业服务的技术理性，又注入非正式社群的实践智慧。Jenny在住房项目中建立的同伴互助网络，成功将服务场景的集体经验转化为社区支持资源，形成自组织的支持系统。

研究特别指出服务场景的"双重属性"：既是社会基础设施的组成部分，又是其再生产的中介。这种辩证关系体现在三个维度：
- **空间政治维度**：参与者常将公共空间（如公园、购物中心）视为"禁忌领域"，服务通过"脱敏训练"帮助个体重新获得空间使用权。Kari在治疗中习得的自我肯定技巧，使其能坦然出入社区公园，这种转变本质上是社会基础设施的重新赋权。
- **时间维度**：服务周期（平均6-12个月）构成社会化的"预演期"，通过阶段性目标设置（如短期稳定→中期重建→长期融入），将服务场景的集体经验转化为可持续的社区参与模式。
- **权力关系维度**：服务过程中隐含的"去污名化"劳动，既消解社会偏见又重构服务使用者的主体身份。Lisa通过团体治疗建立的"正常化"认知，实质上是对抗医疗模型中病理化叙事的社会实践。

研究发现存在显著的地理差异：新南威尔士州因社区资源密集，服务更侧重技能强化；塔斯马尼亚州因人口稀疏，同伴工作者承担更多跨社区协调职能。这种地域性差异印证了Horton和Penny关于社会基础设施作为"流动空间"的理论观点。

研究同时揭示服务系统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尽管80%的服务提供者认同"社会融合"目标，但仅35%的服务设计包含明确的社区衔接机制。这种制度性缺口导致服务使用者存在"过渡性社会融入"困境——能在治疗场景中建立连接，却在真实社区遭遇排斥。

在实践启示层面，研究提出"社会基础设施的渐进式嵌入"模型：
1. **空间再造**：将服务场所改造为微型社会实验室，通过模拟社区场景（如角色扮演社区活动）培养参与者的社会适应能力。
2. **资源网络化**：建立服务提供者与社区组织间的动态链接系统，使专业支持能无缝对接社区资源。
3. **能力认证体系**：开发可量化的"社会情感能力"评估工具，将传统服务效果指标（如复诊率）拓展至社区融入度维度。

研究强调同伴工作者的特殊价值：他们既是专业服务的传递者，更是文化资本的中介。在住房服务中，有经验的同伴工作者能精准识别求助者的"空间焦虑"（如对社区场所的恐惧），并通过叙事治疗帮助重构空间认知。这种双重角色使同伴成为社会基础设施的活态载体。

伦理层面，研究创新性地引入"情感知情同意"机制，在数据采集过程中持续监测参与者的情绪状态，采用动态伦理审查策略，确保研究过程不会加剧服务使用者的污名化。这种伦理实践本身构成社会基础设施的伦理维度。

该研究为政策制定提供新视角：建议将社会基础设施的维护成本纳入公共服务预算，设立"社区融入基金"支持服务后期的社区衔接。同时，推动建立跨部门的社会基础设施评估指标，将社区参与度、空间可达性等参数纳入政府绩效评估体系。

在方法论层面，研究发展的"双轨编码"技术值得关注：首先通过结构化编码捕捉服务流程中的显性机制，再通过概念化编码揭示隐性社会关系。这种混合方法有效平衡了理论建构与实践洞察，为后续研究提供方法论范式。

总体而言，该研究突破传统服务评价框架，将服务场景置于更广泛的社会关系网络中考察。其核心贡献在于证明：当健康社会福利服务被重新定义为"社会基础设施的培育项目"时，不仅能提升个体康复效果，更能系统性改变社区权力结构，为边缘群体创造实质性的社会空间准入权。这种从服务供给到社会再生产的范式转换，为当代社会福利改革提供了重要理论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