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财政框架的演变：历史偶然性与制度设计下的资金分配机制

《National Institute Economic Review》：THE SCOTTISH FISCAL FRAMEWORK: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本文针对权力下放地区财政规则设计的核心难题，探讨了苏格兰财政框架的历史沿革与未来走向。研究通过分析Goschen公式向Barnett公式的转变，揭示了人口结构与通胀率如何意外成为长期影响苏格兰人均资金水平的关键因素，为理解分权财政体系的动态演变提供了重要见解。

　　

在英国独特的宪政架构下，权力下放地区的财政安排始终是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焦点。正如Alesina和Spolaore（1997）的经典模型所论证的，国家规模存在规模经济与政府"距离"之间的根本性权衡——这里的距离不仅指地理距离，更关键的是偏好差异。该理论预测，为维持最优国家规模，中央向边缘地区的财政转移具有合理性，这为理解苏格兰长期获得高于英国其他地区的人均资金提供了分析框架。

这种理论预期在历史实践中呈现出耐人寻味的演变轨迹。1888年，财政大臣George Goschen设计的分配公式（爱尔兰9%、苏格兰11%、其余地区80%）原本是应对爱尔兰自治问题的临时方案，却阴差阳错地主导了后续90年的资金谈判。

如图所示，尽管初始分配与人口比例高度吻合，但苏格兰人口的持续流失（年均下降0.03个百分点）导致Goschen公式下的人均资金优势不断强化，到1970年代已达到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的130%。

这种历史偶然性积累的优势在1970年代末迎来转折。随着权力下放公投的迫近，英国财政部推出了以时任财政部首席秘书Joel Barnett命名的Barnett公式。

这个仅作为"临时措施"设计的机制，其精妙之处在于仅将资金变动量（而非存量）按人口比例分配，且扣除未下放领域（比较性百分比）。这种设计产生了两个深远影响：其一是"Barnett挤压效应"——由于公式作用于增量资金，苏格兰人均资金将随时间逐渐向全国水平收敛；其二是人口结构的意外补偿作用，由于历史高人口份额形成的资金基数不会因人口减少而下调，使得苏格兰能维持高于预期的人均资金。

研究方法上，本文通过历史档案分析梳理了1888年至今的财政框架演变路径，采用反事实模拟对比Goschen公式与Barnett公式的长期效应。重点构建了动态模型分析名义GDP增长率（假设政府支出占固定比例）与人口趋势的交互作用，并通过财政部公共支出统计分析（PESA）数据验证理论预测与实际资金的偏差。针对2016年新财政框架的影响，研究结合最新人口预测与4%年名义增长率假设，推算了未来50年的资金收敛路径。

研究结果

1. 1.
   Barnett挤压效应
   

   模拟显示，若按1970年代名义GDP增速预期，Barnett公式应使苏格兰人均资金在20年内从130%急剧收敛至100%。但实际较低的通胀环境显著延缓了这一过程，凸显制度设计与宏观环境的紧密关联。
2. 2.
   人口份额的调节作用
   

   引入人口衰减因素后，模型预测资金水平将稳定在全英平均值的110%左右。这表明人口趋势意外成为抵消Barnett挤压的关键变量，形成"制度设计未预见但持续存在的补偿机制"。
3. 3.
   实践中的公式偏离
   

   对比理论路径与PESA数据，发现实际资金始终高于公式预测。主要归因于两类制度弹性：1992年前未更新人口权重的技术性红利（贡献2%优势），以及比较比率应用中的政策保护（如免于英格兰地方政府资金削减，再获2%增益）。
4. 4.
   未来资金轨迹预测
   

   基于2016年新框架强化公式刚性、人口持续衰减、年名义增长4%等假设，预测显示苏格兰人均资金将从当前120%逐步降至110%。未来20年苏格兰资金年增速将系统性低于全英0.25个百分点，形成持续的财政压力。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揭示了财政制度演变中"路径依赖"与"意外后果"的深刻互动。苏格兰百年来的资金优势既印证了Alesina-Spolaore模型关于边缘地区需要财政补偿的理论预期，但其具体水平却更多由人口变动、通胀波动等非设计因素塑造。2016年新框架通过强化公式刚性，虽提升了透明度，却也使历史积累的制度弹性空间收窄。未来苏格兰政府若试图通过提高下放税收来抵消Barnett挤压，将面临经济增长与税负平衡的新挑战。这项发表于《National Institute Economic Review》的研究不仅为理解英国分权财政提供关键洞见，更对多民族国家治理中制度设计与现实动态的张力提出普遍性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