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仪式信号与异亲抚育：孟加拉农村地区父母性别与宗教实践可见性对合作育儿的影响

《Evolutionary Human Sciences》：Religious Parents Receive More Alloparental Aid in Rural Bangladesh

本研究针对宗教合作如何影响育儿支持这一核心问题，在孟加拉农村地区开展调查，发现父母通过性别分化的宗教实践策略获取异亲抚育(alloparental care)：母亲的私人宗教仪式主要调动家庭内部照料者，而父亲的公共宗教实践则能广泛吸引社区支持。该结果通过检验宗教仪式可见性的调节效应，为宗教昂贵信号理论(costly signaling theory)和宗教异亲抚育假说(religious alloparenting hypothesis)提供了机制性证据，揭示了宗教行为在缓解生育-投资权衡中的演化意义。

　　

在人类演化历程中，宗教行为为何能够跨越文化普遍存在？一个引人入胜的假说认为，宗教仪式通过传递群体承诺信号，促进大规模合作。特别是在育儿领域，宗教可能帮助父母获得更多来自同信仰者的异亲抚育(alloparental care)——即非父母对儿童的照料，从而缓解高生育率与子女投资之间的权衡。这一“宗教生育率悖论”现象：宗教父母往往生育更多子女，但其子女的身体资本却未见下降，暗示宗教合作可能提供了关键支持。

然而现有研究存在明显局限。多数工作仅关注母亲的宗教性，忽视了父亲在家庭单元中的作用；同时缺乏对宗教仪式可见性这一关键机制的检验——若仪式确为信号，其效应应随观察者的可及性而变化。为填补这些空白，由Theodore Samore领衔的国际研究团队在《Evolutionary Human Sciences》发表论文，通过对孟加拉农村710名父母的调查，首次同时考察父母双方的宗教实践，并巧妙利用宗教仪式的公开性差异验证信号机制。

研究人员在孟加拉国马特班(Matlab)健康与人口监测系统现场点开展横断面调查。该地区居民为孟加拉族，分属伊斯兰教(88.2%)和印度教(11.8%)，居住于以父系邻里(bari)为单位的社区。研究从1003名母亲中筛选出455名1-16岁儿童（其父母同住且父亲完成调查）的1155名同信仰异亲抚育者数据。通过主成分分析分别构建父母的标准化的公共宗教性（如参加清真寺/寺庙祈祷）和私人宗教性（如家庭诵经）指标。使用累积链接混合模型(CLMM)分析宗教性对异亲抚育频率（有序变量）的影响，控制父母年龄、教育和社会经济地位(SES)等混杂因素。

1. 父母私人宗教性与异亲抚育的关系

母亲私人宗教性对异亲抚育的影响受照料者居住邻近性显著调节（似然比检验LR=8.71, p=0.013）。具体而言，母亲每增加一个标准差私人宗教性，同住异亲抚育者提供照料的频率优势比(OR)提高30%（OR=1.30, 95%CI[1.04,1.56]），而同一bari（OR=1.22, p=0.086）和外部照料者（OR=1.06, p=0.859）无显著效应。

2. 父母公共宗教性与异亲抚育的关系

父亲公共宗教性显著提升所有异亲抚育者的照料频率（OR=1.22, p=0.011），且不受居住邻近性调节（LR=10.86, p=0.054）。母亲公共宗教性则无显著效应（OR=0.97, p=0.737）。

3. 异亲抚育网络规模的分析

探索性分析显示，父亲公共宗教性增加与异亲抚育者数量正相关（发生率比IRR=1.11, p=0.006），而母亲私人宗教性反而与较小网络相关（IRR=0.85, p<0.001），表明宗教性对不同维度异亲抚育的影响存在分化。

4. 稳健性检验

关键结果在不同宗教群体、儿童年龄组、异亲抚育类型和异亲抚育者性别间保持稳定。异亲抚育者关系类型（母系/父系亲属等）的差异未改变核心发现。

本研究通过揭示宗教实践可见性与异亲抚育获取之间的机制性联系，为宗教昂贵信号理论提供有力支持。结果表明，宗教合作效益在家庭层面呈现性别特异性分化：在父系居住社会中，母亲的私人仪式主要调动家庭内部合作，而父亲的公共实践则拓展社区支持网络。这种性别分工模式与当地文化规范高度契合——女性更多参与家庭宗教活动，男性则主导公共仪式领域。

研究创新性地将宗教信号效应从个体层面拓展至家庭系统，证明异亲抚育决策同时考量父母双方的宗教承诺信号。尽管效应量较小（OR=1.21-1.31），但符合宗教行为和合作育儿的多重决定特征。跨宗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一致性进一步强化了宗教异亲抚育假说的普适性。

局限包括横断面设计难以确立因果关系，以及依赖母亲回溯报告可能存在的测量偏差。未来研究需结合纵向设计直接观察，并在母系社会中进行对比检验，以揭示文化背景如何调节性别分工模式。

这项研究将宗教仪式定位为人类合作育儿系统的关键组织原则，从演化视角阐释了宗教行为如何通过性别特异性信号策略优化亲本投资，为理解宗教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适应性价值提供了新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