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新冠后综合征的流行特征与风险因素：对未来大流行应对的启示

《Primary Health Care Research & Development》：Understanding post-COVID syndrome in healthcare workers: lessons for future pandemic response

为应对医护人员（HCWs）中新冠后综合征（PCS）高发带来的职业健康挑战，本研究通过横断面调查评估了贝鲁特某大型三级医疗中心134名曾感染COVID-19的医护人员PCS患病率及风险因素。结果显示近半数（47.7%）参与者存在PCS，疲劳、气促、记忆与专注力下降为主要症状，且直接护理COVID-19患者和急性感染严重程度是PCS的显著风险因素（aOR分别为2.60和2.30）。研究强调需将PCS监测与多学科康复整合至初级保健体系，为未来大流行应对提供关键策略依据。

　　

当全球逐渐从COVID-19大流行的急性危机中走出，一个隐蔽却影响深远的健康挑战——新冠后综合征（Post-COVID Syndrome, PCS）——正日益凸显。PCS，通常也被称为“长新冠”（Long COVID），是指患者在新冠病毒感染急性期结束后，一系列症状仍持续存在或新出现的状况。这些症状可波及全身多个器官系统，包括持续疲劳、呼吸急促、认知障碍（常被称为“脑雾”，即 brain fog）、睡眠问题以及情绪波动等，严重影响患者的日常生活和工作能力。医护人员（Healthcare Workers, HCWs）作为抗击疫情的主力军，由于职业暴露风险高、工作压力大，被认为是PCS的潜在高发人群。然而，相较于普通患者群体，针对医护人员PCS的系统性研究仍相对缺乏，其具体的患病情况、主要症状表现以及关键风险因素尚不明确。这种认知空白阻碍了针对这一关键职业群体有效的健康支持和工作保障政策的制定。因此，深入探究医护人员中PCS的负担及其决定因素，不仅关乎医护人员自身的健康福祉，更对构建更具韧性的医疗卫生体系、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类似大流行具有至关重要的启示意义。

在此背景下，由Lina Abdouni、Moustafa Al-Hariri、Georges Assaf等作者组成的研究团队，在《Primary Health Care Research & Development》上发表了一项题为《Understanding post-COVID syndrome in healthcare workers: lessons for future pandemic response》的研究。该研究旨在精确评估黎巴嫩贝鲁特一家大型三级医疗中心医护人员中PCS的患病率，并识别与之相关的风险因素，从而为未来大流行的防范和医护人员保护策略提供实证依据。

为达成研究目标，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横断面调查。研究人群为该医疗中心的医护人员，包括医学生、住院医师/专科培训医师、执业医师和护士，且入选者需有核酸检测确认的COVID-19感染史，感染时间至少早于参与调查四周。数据收集通过在线自填问卷进行，确保了匿名性和便捷性。问卷内容经过精心设计，涵盖四个核心部分：（A）社会人口学特征、行为习惯和合并症情况；（B）工作相关因素，如是否直接参与COVID-19患者护理；（C）PCS评估，采用基于Kayaaslan等人研究的问卷，筛查超过20种可能持续的症状，并将PCS定义为感染后症状持续超过四周；（D）心理健康状况评估，使用了世界卫生组织-5项幸福感指数（WHO-5）筛查总体心理健康，患者健康问卷-4项（PHQ-4）筛查焦虑（GAD-2）和抑郁（PHQ-2）风险，以及9项简版马斯勒倦怠量表（aMBI）评估职业倦怠的三个维度：情绪衰竭（EE）、去人格化（DP）和个人成就感降低（PA）。数据分析采用了描述性统计、卡方检验、T检验以及多变量逻辑回归模型，以识别与PCS独立相关的因素。

结果

PCS的患病率与人口学特征

在回收的213份问卷中，134名曾有COVID-19感染史且感染超过四周的医护人员被纳入最终分析。其中，64人（47.7%）报告了符合PCS标准的症状。在社会人口学特征方面，患有PCS的参与者中，认为收入不足的比例（34.4%）高于未患PCS组（19.1%），显示出一定的趋势（p=0.071），但未达到统计学显著性。其他如年龄、性别等因素在两组间无显著差异。

临床特征与PCS症状谱

临床特征分析显示，PCS组在急性感染期报告中度至重度症状的比例（57.8%）显著高于非PCS组（36.8%）（p=0.019）。需要住院治疗的比例在PCS组（6.3%）高于非PCS组（1.4%），但可能由于住院人数较少，差异未显显著性。

PCS参与者报告的症状多样且普遍。最常见的症状包括疲劳（81.3%）、气短（59.4%）、记忆力差（57.8%）和注意力不集中（53.1%）。症状持续时间方面，70.3%的人症状持续4周至3个月，15.6%持续3至6个月，14.1%超过6个月。有25%的PCS患者因相关症状寻求医疗帮助，其中以呼吸系统症状（68.8%）和神经系统症状（25%）为主。26.6%的PCS患者因此缺勤，39.1%报告工作效率下降。

心理健康评估

心理健康评估结果显示，PCS组的幸福感指数平均分（44.4）低于非PCS组（52.2），情绪衰竭（EE）分数（9.9）高于非PCS组（8.4），提示PCS组心理健康状况更差、职业倦怠程度更高，但这些差异未达到统计学显著性（p值分别为0.06和0.074）。焦虑（GAD-2）和抑郁（PHQ-2）评分在两组间无显著差异。

PCS风险因素的多变量分析

多变量逻辑回归分析揭示了两个与PCS显著相关的独立风险因素。一是直接参与COVID-19患者的护理工作，其调整后的优势比（aOR）为2.60（95% CI [1.02, 6.90], p=0.049），意味着直接护理者患PCS的风险是非直接护理者的2.6倍。二是急性COVID-19感染的严重程度更高，其aOR为2.30（95% CI [1.12, 4.99], p=0.024），表明感染症状越重，后续发生PCS的风险也越高。收入、住院史、幸福感、抑郁风险和高情绪衰竭在调整其他因素后未显示独立显著性。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证实，在贝鲁特的医护人员群体中，PCS是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影响了近半数曾感染新冠病毒的医务工作者。其症状以疲劳、呼吸困难和认知障碍为主，且可持续数月，对工作出勤率和效率产生实质性影响。研究最关键的发现在于明确了直接护理COVID-19患者和急性感染严重程度是PCS的显著风险因素。这凸显了医护人员，尤其是一线人员，在面对新发传染病时所承受的双重压力——高强度的职业暴露和疾病本身带来的健康威胁。

尽管本研究未发现PCS与心理健康指标（如焦虑、抑郁）的显著独立关联，但PCS组在幸福感和情绪衰竭方面表现出的较差趋势，提示PCS与心理困扰、职业倦怠之间可能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值得在更大样本和更长期的研究中深入探讨。作者也指出，症状的重叠（如疲劳、睡眠问题既可能是PCS的表现，也可能是抑郁的症状）可能使情况复杂化。

这项研究的发现具有重要的实践和政策意义。对于初级保健实践，作者建议将PCS筛查工具整合到电子健康记录和职业健康评估中，建立早期识别和长期随访机制；发展结合线下、电话和数字医疗的混合式服务模式，确保在疫情压力下仍能提供连续护理；并在初级保健层面构建多学科康复路径，整合物理治疗、心理健康和社会服务。在政策层面，研究呼吁建设具有“大流行防范能力”的初级卫生保健系统，将监测、感染预防和控制与常规服务相结合；加强对医护人员的保护，包括充足的个人防护装备储备、心理支持资源和弹性工作安排；以及确保可持续的资金和治理结构，明确初级保健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对中的核心地位。

总之，Abdouni等人的研究有力地表明，PCS绝非边缘现象，而是医护人员面临的持续性职业健康风险。该研究为中东地区，这一相关研究尚不充分的区域，提供了宝贵的本地数据。它强调，未来的大流行防范规划必须超越急性感染控制，将针对后病毒综合征的系统性监测、多学科管理和医护人员支持作为核心组成部分。通过现在投资于以初级保健为主导的、强健的卫生系统，我们才能更好地应对SARS-CoV-2带来的长期挑战，并为抵御下一次大流行奠定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