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制与民主制的全球对话:发展中国家公共治理的超越与重构
《Perspectives on Public Management and Governance》:Beyond the WEIRD World: linking Bureaucracy and Democracy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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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年12月15日
来源:Perspectives on Public Management and Governance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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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针对公共行政研究的"WEIRD"(西方、受教育、工业化、富裕和民主)中心主义问题,探讨了在发展中国家背景下官僚制与民主制的关系。研究通过宏观制度、中观组织和微观伦理三个层面,系统梳理了非西方世界的实践经验,提出了促进全球包容性公共行政理论的新路径。
当全球民主浪潮遭遇逆流,公共行政学界突然发现一个尴尬的现实:我们长期以来构建的官僚制与民主制关系理论,竟然建立在极其有限的经验基础之上。那些被标记为"WEIRD"(Western, Educated, Industrialized, Rich, and Democratic)的西方国家,长期以来垄断了公共行政理论的话语权,而占世界人口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的治理经验却被边缘化。这种学术上的"西方中心主义"不仅限制了理论的解释力,更在民主倒退成为全球现象的今天,暴露出其应对现实挑战的无力感。
Sabina Schnell在《Perspectives on Public Management and Governance》上发表的研究,正是要打破这种学术不平衡状态。她尖锐地指出,尽管学界频繁呼吁公共行政研究应超越WEIRD世界,但却忽视了一个历久弥新且极具现实意义的话题:官僚制与民主制在发展中国家的复杂关系。这一疏忽尤为令人惊讶,因为公共行政理论家早就论证过民主原则和实践是现代官僚制的核心。
研究采用了多层次文献分析方法,首先系统梳理了以"北方"国家为中心的公共行政文献,从宏观制度、中观组织和微观伦理三个层面归纳了关于官僚制如何强化民主的核心假设。随后,研究深入考察了这些假设在非WEIRD世界的适用性,借鉴了大量来自全球南方(Global South)的研究成果,最终提出了一系列能够同时促进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民主-官僚关系理解的研究问题。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系统性文献综述方法,涵盖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分析层次;比较案例分析,考察不同政治体制下官僚制与民主的互动;概念分析方法,重新界定民主和官僚制在多文化背景下的内涵;跨文化比较研究,识别不同行政传统中的民主元素。
研究发现在系统制度层面,跨国实证证据支持了早期理论观点:官僚制确实是现代国家最高效的组织形式。官僚制的功绩制(meritocracy)和公正性程度是预测诸多理想治理结果(如经济增长、减贫、反腐败)的最稳健指标之一。新兴研究还强调,功绩化、去政治化的官僚体系对民主稳定性至关重要。
然而,当深入研究非WEIRD国家的经验时,出现了更为复杂的图景。在民主倒退(democratic backsliding)的情况下,功绩化、去政治化的官僚制可能成为抵御威权侵蚀的制衡力量,但也可能成为威权巩固的工具。民粹主义或"非自由"倾向的领导人往往通过重新政治化官僚机构、削弱公务员保护、在行政系统中安插亲信等方式来集中权力。
研究还揭示了一个关键悖论:在法律层面,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已经建立了功绩化的公务员制度,但实践中政治家们采用各种策略规避这些法律要求。这表明法律改革既不是官僚专业化的必要条件,也不是充分条件,真正重要的是更广泛的政治激励和动态机制。
在组织层面,研究发现了民主增强型管理实践与专业化、去政治化需求之间的潜在张力。一方面,某些研究表明在发展中国家推行新公共管理(New Public Management, NPM)式改革,如增加管理自主权、以结果导向取代规则导向,可能会增加腐败机会。因为在腐败环境中,放松内部控制和增加管理裁量权为勾结和裙带关系创造了空间。
另一方面,实验研究表明即使在以庇护主义和裙带关系为特征的环境中,增加公务员的自主权也能提高绩效,特别是与支持性管理实践、高任务显著性和高公共部门动机(Public Sector Motivation, PSM)相结合时。挑战在于,我们对什么宏观因素鼓励这种支持性管理实践并促进PSM知之甚少。
参与式工具在威权和民粹政权中的使用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即使是在威权国家,规定公民协商和参与的法律条款也可能为自下而上的有效表达打开空间。另一方面,威权和民粹政府也利用公众参与和公民协商作为合法化和吸纳策略。当这种策略与对言论自由的加强控制和压制独立的集体行动相结合时,可能导致威权巩固而非民主开放。
代表性官僚制(representative bureaucracy)在分裂社会中可以充当冲突解决和国家建设工具,但风险也不容忽视。单纯按族群或其他特定群体界限进行的"简单"代表制可能重新固化并加深族群认同,削弱共享国家认同和共同公务员伦理的形成。在政治高度不稳定环境中,权力更迭可能导致沿宗派界线的大规模公务员替换。
在最个体化的层面,研究探讨了当政治委托人是"坏的"时候,公务员面临的伦理困境。WEIRD公共行政理论尚未找到满意答案,部分因为其仍建立在选举代表充分代表"人民"的假设上,部分因为"西方"的民主和行政制度内置了权力制衡机制。
在缺乏权力制衡、国家认可的滥用成为常态的系统中,经典的官僚价值观(如服从和"中立"执行政治意志)可能与民主原则和尊重人权直接冲突。正如Woller(1998)在讨论经典官僚范式伦理时指出的:"也许这一伦理基础内在危险的最令人警醒、当然也是最广为人知的提醒是纳粹德国,其中道德麻木的官僚机构高效、服从、价值中立地参与了试图灭绝整个种族的行动。"
来自全球南方的文献展示了公务员在不利条件下仍试图维护民主价值观的各种方式。对民主倒退的研究探讨了公务员如何抵抗来自上方的非民主指令,抵抗策略包括退出、发声和怠工的各种组合。他们的动机来自职业规范和强调保护更广泛的公共利益及民主宪法价值观的PSM形式。
来自"南方"的街头官僚(street-level bureaucrats)研究显示,公务员不仅可以通过抵抗或颠覆非民主指令,还可以通过"自下而上修复国家"来践行民主价值观。这种修复工作包括在官方程序崩溃时临时制定非正式程序,调整服务提供以适应地方规范和需求,在正式系统和政策无法做到时以尊严和关怀对待公民。
研究强调,民主价值观并非WEIRD世界独有。如果放松民主原则、实践和决策模式独属于WEIRD世界的家长式且危险的假设,我们会发现它们存在于多种文化中,包括"传统"社会。例如,几乎在公元前三世纪统治整个印度次大陆的阿育王皇帝就提供了关于多元价值和保护少数民族责任的最早陈述之一。
研究表明,放松"好的"委托人和强大内部问责机制的宏观假设,既凸显了功绩化、去政治化官僚制的民主价值,也显示这类官僚制难以实现,且需要微观层面的民主行政伦理来补充,以抵消或至少削弱将官僚机构变为压制或民主解固工具的努力。
这一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三个方面:理论上,它突破了公共行政研究的WEIRD中心主义,为构建真正全球化的行政理论奠定了基础;实践上,它为面临民主倒退威胁的国家提供了官僚制改革的思路;方法论上,它展示了如何通过多层次、跨文化的比较分析来拓展理论的解释边界。
最终,研究呼吁公共行政学界不能忽视非WEIRD国家的民主-官僚关系,不仅因为不能在不诉诸简单化和家长式文化论的情况下为"其他"地方使用不同的规范原则辩护,也因为超越WEIRD世界的视角可以为民主倒退日益普遍的全球环境提供重要教训和研究路径。借鉴更多来自非WEIRD世界的研究,有助于我们发展既更稳健又更全球包容的民主和官僚制理论,回应全球南方对"理解和想象不同的治理方式并重新定位其社会中公民-国家关系"的呼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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