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成员身份影响儿童对证据的评估：群体归属感如何塑造幼儿的信念形成

《Nature Communications》：Group membership biases children’s evaluation of evidence

本研究聚焦于群体身份如何影响儿童信念形成这一关键问题。研究人员通过三项预注册实验，探究4-6岁儿童在群体情境下的证据评估标准。结果发现，群体归属会系统性偏差儿童的认知过程：他们更易接受支持内群体信念的证据，而更抗拒反对证据，导致其更可能持有不准确的群体信念。这项发表于《Nature Communications》的研究揭示了群体偏见在认知发展中的早期根源，对理解政治极化和错误信息的传播机制具有重要意义。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为何人们常常固守与事实相悖的信念？从气候变化怀疑论到疫苗错误信息，社会中的认知分歧日益加剧。传统观点认为，幼儿如同“小科学家”，能够理性、开放、灵活地评估证据形成信念。然而，这种观点主要基于个体认知情境的研究，忽略了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的本质——我们不仅作为个体形成信念，更是作为群体成员进行认知活动。

当信念打上群体的烙印，认知过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就是Joshua A. Confer及其合作者在《Nature Communications》上发表的最新研究试图解答的核心问题。研究人员通过精巧的实验设计，揭示了群体归属感如何从童年早期就开始塑造我们的证据评估标准。

为了探究群体身份对儿童认知过程的影响，研究团队设计了三项严谨的行为实验。研究招募了4-6岁的美国儿童作为参与者，采用最小群体范式（minimal group paradigm）进行实验操纵。在这种范式中，儿童被随机分配加入“太阳组”或“月亮组”（群体条件），或仅了解两个组的存在而不加入任何组（无群体条件）。核心任务要求儿童判断一组十个盒子中是大象玩具多还是狮子玩具多，并通过逐步获取证据（打开盒子）来形成或修正自己的信念。

研究的关键创新在于证据的呈现方式：前五个盒子看似支持内群体信念（如四个大象对一个狮子），但全部十个盒子的实际分布却支持外群体信念（四个大象对六个狮子）。这种设计巧妙地分离了群体身份与证据理性评估之间的张力。研究团队采用了多种测量指标，包括儿童打开的盒子数量、信心评级的变化以及最终信念的准确性等。

研究1：群体情境下儿童如何搜寻证据

研究1考察了儿童在群体环境中寻求证据时是否存在偏见。结果显示，群体归属显著影响了儿童的证据搜寻行为：属于某一群体的儿童平均只打开四个盒子就做出判断，而无群体归属的儿童平均打开六个盒子。更重要的是，这种差异直接导致了信念准确性的不同——群体条件下的儿童形成正确信念的可能性不足无群体条件儿童的一半。

中介分析进一步揭示，群体身份通过影响儿童获取的证据数量间接影响了其最终信念，而非直接导致盲从。这表明儿童并非简单地附和群体观点，而是群体身份改变了他们的证据评估标准。

研究2：儿童如何权衡支持群体信念的证据

为什么群体条件下的儿童在研究1中检查的证据更少？研究2提供了直接解释：群体成员身份使儿童更加重视支持内群体信念的证据。当所有儿童都看到两个支持内群体（或组1）信念的证据（两个大象）后，群体条件下的儿童表现出显著更强的信心。这表明，相同的证据在群体背景下被赋予了更大的权重。

研究3：儿童如何权衡反对群体信念的证据

研究3转向信念修正过程，考察儿童面对反驳证据时的反应。结果发现，虽然两组儿童初始信心水平无差异，但面对反驳证据时，无群体条件的儿童信心水平下降更明显，更可能修正原有信念。相反，群体条件下的儿童更可能坚持原有的群体信念，即使面对相反证据。

综合三项研究的结果表明，群体归属系统性地改变了儿童的证据评估标准：在信念形成阶段，他们降低了对支持性证据的要求；在信念修正阶段，则提高了对反驳证据的标准。这种“双重标准”使儿童更易形成并维持与群体一致的信念，即使这些信念与总体证据相悖。

讨论部分指出，这种群体偏见可能源于儿童对归属感的基本需求。在个体层面，儿童表现出强烈的认知动机，寻求准确信念；但在群体情境下，社会归属动机可能压倒认知准确性动机。研究者提出，这种早期出现的认知倾向可能具有适应性功能——在人类进化史上，保持群体凝聚力可能比持有完全准确的信念更具生存优势。

然而，这种认知偏见的“代价”在现代社会也显而易见：它可能为日后更深入的政治极化和意识形态分歧埋下种子。研究者建议，在学前阶段实施批判性思维和信息素养教育可能有助于缓解这种偏见的发展，因为青少年期的群体接触已显示出改善群体态度的积极效果。

这项研究的重要贡献在于揭示了群体身份对认知过程的塑造作用在童年早期就已出现，挑战了幼儿作为纯粹“理性学习者”的传统观点。它为我们理解现实世界中信念形成的复杂性提供了发展视角，并为设计减少错误信息和群体偏见影响的干预措施指明了方向。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索儿童形成群体信念的具体动机——是基于对群体成员可靠性的真实信任（认知动机），还是出于获得归属感的工具性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