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性厌食症低血糖驱动因素：病程而非体重指数是关键

《European Psychiatry》：Drivers of hypoglycaemia in anorexia nervosa: clinical severity, BMI and illness duration

神经性厌食症(AN)常伴有低血糖，但其驱动因素尚不明确。本研究利用连续血糖监测(CGM)技术，在304名限制型AN女性患者中探究了代谢严重程度(BMI)、临床严重程度(EDI-2)及病程对血糖的影响。结果发现，病程而非BMI是血糖谱变化的主要驱动因素，病程越长，低血糖风险越低，提示存在代谢适应机制。该研究为理解AN的代谢病理生理学提供了新视角。

　　

神经性厌食症(Anorexia Nervosa, AN)是一种以持续限制能量摄入、对体重增加有强烈恐惧以及体像障碍为特征的精神疾病。它通常起病于青春期，病程迁延，导致极高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在限制型AN中，患者不伴有暴食或清除行为。长期以来，人们认为AN的代谢改变仅仅是慢性营养不良的结果。然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代谢因素在AN的病理生理学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甚至可能通过某种代谢适应机制，使个体能够在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下维持生理功能，从而“维持”了疾病状态。

在AN的临床评估中，低血糖是一个重要的严重程度指标，通常通过清晨空腹血糖来评估。在严重营养不良的患者中，低血糖可能是致命的。因此，许多指南将严重低血糖作为住院治疗的指征之一。然而，目前对于AN患者低血糖的临床特征及其驱动因素仍知之甚少。传统的单点血糖测量无法捕捉到24小时内的血糖动态变化。连续血糖监测(Continuous Glucose Monitoring, CGM)技术的出现，为在真实生活环境中无创、连续地监测血糖波动提供了可能。这种技术能够提供更全面的血糖生物标志物，如24小时平均血糖、血糖最低值、血糖变异系数以及低血糖曲线下面积(AUC)等。

为了填补这一空白，来自法国巴黎西岱大学和GHU巴黎精神病学与神经科学中心的Alfredo Pulini、Odile Viltart、Philip Gorwood和Philibert Duriez等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横断面研究，旨在利用CGM技术，在真实世界的门诊环境中，探究限制型AN女性患者的血糖特征，并识别其潜在驱动因素。他们假设，代谢严重程度（当前体重指数BMI）、临床严重程度（进食障碍量表-2[EDI-2]评分）以及疾病慢性化（病程）是影响血糖谱的关键因素。该研究结果已发表在《European Psychiatry》杂志上。

关键方法

本研究是一项横断面研究，纳入了在法国GHU巴黎精神病学与神经科学中心寻求治疗的成年女性限制型AN门诊患者。所有患者均接受了为期5天的连续血糖监测(CGM)，使用Freestyle Libre Pro?设备，在患者日常环境中进行，患者对血糖数据不知情。研究收集了患者的人口学特征、BMI、病程、EDI-2评分以及CGM数据。血糖生物标志物包括低血糖曲线下面积(AUC)、平均血糖、最低血糖和血糖变异系数，均基于24小时周期计算。

研究结果

1. 样本特征

研究最初筛选了479名患者，最终纳入304名患者进行BMI分析，228名患者进行病程分析。患者平均监测时间为4.8天，平均BMI为15.1 kg/m²，平均病程为60个月。

2. BMI对血糖的影响

相关性分析显示，当前BMI与任何血糖生物标志物之间均无显著相关性。具体而言，BMI与低血糖AUC、平均血糖、最低血糖以及血糖变异系数的相关系数均无统计学意义。当根据DSM-5标准将BMI作为严重程度指标进行分析时，也未观察到BMI对血糖生物标志物的影响。夜间时段的分析结果与此一致。

3. 病程对血糖的影响

与BMI不同，病程与血糖生物标志物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病程与平均血糖和最低血糖呈显著正相关，即病程越长，平均血糖和最低血糖水平越高。相反，病程与低血糖AUC呈显著负相关，表明随着病程的延长，低血糖的严重程度和/或持续时间减少。病程与血糖变异系数之间无显著相关性。夜间时段的分析结果与此一致。

4. BMI、病程及精神病理学严重程度对血糖指标的综合影响

线性回归分析进一步证实了上述发现。对于平均血糖，模型整体解释了5%的方差，其中病程是显著的预测因子，而BMI和EDI-2评分则不是。对于最低血糖，模型整体解释了6%的方差，病程和EDI-2评分是显著的预测因子，BMI则不是。对于低血糖AUC和血糖变异系数的模型整体不显著。总体而言，病程越长，平均血糖和最低血糖越高；而EDI-2总分越高，最低血糖越低。

研究结论与讨论

这项在相对较大的限制型AN女性患者队列中开展的研究，首次大规模应用CGM技术揭示了低血糖的主要驱动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在门诊环境中，AN患者的低血糖发生风险主要受病程影响，而非当前BMI。具体而言，随着病程的延长，患者表现出更高的平均血糖和最低血糖，以及更低的低血糖AUC。这一发现支持了“代谢适应”的假说，即随着疾病的发展，机体可能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生理机制（如皮质醇升高诱导的胰岛素抵抗、生长激素增加促进的糖异生、血浆饥饿素水平升高等）来维持血糖稳定，从而减少低血糖事件的发生。

此外，研究还发现精神病理学严重程度（EDI-2评分）与最低血糖呈负相关，提示AN相关的精神病理学与血糖调节之间存在联系。这为未来研究特定病理维度（如情绪调节、禁欲主义）与血糖调节的关系指明了方向。

该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包括缺乏关于每日食物摄入量和体力活动的信息、病程评估可能存在回忆偏倚、样本仅限于成年女性限制型AN门诊患者、未控制近期体重波动的影响，以及CGM设备在低血糖范围内的准确性可能有限等。

总之，这项研究通过CGM技术证实，在限制型AN患者中，病程而非BMI是血糖谱变化的主要驱动因素。CGM作为一种易于在真实生活环境中实施的工具，有望成为探索AN复杂代谢机制、识别与疾病进展相关的生物标志物的有力手段。未来的研究应采用纵向设计，以更深入地阐明AN病程中代谢变化的轨迹及其临床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