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CD8 T细胞作为慢性髓系白血病患者深度分子反应的潜在预测生物标志物

《Cancer Immunology, Immunotherapy》：Innate CD8 T-cells as a potential predictive biomarker for deep molecular response in chronic myeloid leukemia patients

本研究针对慢性髓系白血病(CML)患者在接受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KI)治疗后能否实现深度分子反应(DMR)及停药后无治疗缓解(TFR)的预测难题，探讨了先天CD8 T细胞在其中的作用。研究人员通过前瞻性纵向研究，发现治疗3个月时先天CD8 T细胞频率高的患者更早获得DMR且稳定性更好，提示其可作为CML治疗成功的独立预测标志物，为个体化治疗和TFR资格评估提供了新依据。

　　

在慢性髓系白血病（CML）的治疗领域，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KI）的出现无疑是一场革命，它将这种曾经致命的血液恶性肿瘤转变为一种可管理的慢性疾病，患者的预期寿命已接近普通人群。然而，医学的追求永无止境。虽然大多数患者能够达到主要的分子反应（MMR），但实现更深层次的分子反应——深度分子反应（DMR），并将其长期维持，从而为尝试停用TKI、实现无治疗缓解（TFR）创造条件，已成为当前CML治疗的新目标和挑战。研究表明，仅有部分患者能够达到并维持DMR，这表明除了TKI的直接靶向作用外，患者自身的免疫系统可能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清道夫”角色，负责清除残余的白血病细胞。

那么，究竟是免疫系统中的哪些“精兵强将”在承担这一重任呢？既往的研究将目光投向了自然杀伤（NK）细胞、γδ T细胞等先天性免疫细胞。然而，作为抗肿瘤免疫主力军的常规CD8⁺T细胞，其与CML治疗预后的关系却一直不甚明确。近年来，一类新型的免疫细胞——先天CD8 T细胞进入了科学家们的视野。这类细胞兼具传统记忆CD8 T细胞的特性和NK细胞样的特征，它们表达T细胞受体（TCR）αβ，同时也表达NK细胞受体（如panKIR/NKG2A），呈现效应记忆CD45RA⁺（EMRA）表型，并且高表达转录因子Eomesodermin（Eomes）。更重要的是，它们具有强大的抗肿瘤潜力，能够在白细胞介素-12（IL-12）和IL-18等先天信号刺激下迅速产生干扰素-γ（IFN-γ）。有趣的是，先前的研究发现，CML患者诊断时外周血中的先天CD8 T细胞数量显著减少且功能受损，而在达到治疗反应后，其数量又能得到部分恢复，尤其是在成功维持TFR的患者中，其水平甚至高于健康供者。这强烈提示，先天CD8 T细胞可能是控制CML残存病变的关键免疫效应细胞。

基于以上背景，由Emilie Cayssials、Lucie Lefevre、Amandine Decroos等研究人员共同主导，发表在《Cancer Immunology, Immunotherapy》上的这项研究，提出了一个核心科学问题：先天CD8 T细胞是否与CML患者在TKI治疗期间获得DMR直接相关？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研究团队进行了一项精心设计的前瞻性纵向研究。

本研究主要利用了流式细胞术（FACS）对细胞表型进行精确分析，并采用了规范的统计学方法进行数据评估。研究样本来源于一项名为DASA-PegIFN的II期临床试验队列，该队列由38名新诊断的慢性期CML（CP-CML）患者组成，这些患者均接受一线达沙替尼（dasatinib）治疗，并在3个月后对符合条件的患者加用小剂量聚乙二醇干扰素α-2b（Peg-IFNα-2b）。研究人员在多个时间点（诊断时、治疗3、6、12和24个月）采集患者的外周血单核细胞（PBMC），并将其与21名健康供者（HD）的样本进行对比。通过多色流式细胞术，研究人员精确地鉴定和量化了先天CD8 T细胞（定义为TCR-αβ⁺CD8⁺Eomes⁺panKIR/NKG2A⁺细胞）的频率。数据分析采用了包括弗里德曼检验、曼-惠特尼U检验、威尔科克森符号秩检验、逻辑回归以及受试者工作特征（ROC）曲线等多种统计方法，以确保结果的可靠性。

治疗初期先天CD8 T细胞频率增加

研究结果显示，在经过仅仅3个月的达沙替尼单药治疗后（此时尚未联合Peg-IFN），与诊断时相比，绝大多数患者（79.4%）外周血中先天CD8 T细胞的频率出现了显著增加。这种增加并非孤立现象，它伴随着整个CD8 T细胞池的动态变化：传统的记忆性CD8 T细胞（Eomes⁺panKIR/NKG2A^-）频率也同步增加，而初始CD8 T细胞（Eomes^-panKIR/NKG2A^-）的频率则相应下降。这表明，达沙替尼治疗早期可能诱导了CD8 T细胞从初始状态向记忆和先天样效应状态的快速分化或扩增。值得注意的是，在3个月达到峰值后，先天CD8 T细胞的频率在整个队列中呈现缓慢下降的趋势，但其水平在整个24个月的治疗期间仍高于诊断时。

M3时先天CD8 T细胞频率可预测12个月时的DMR achievement

接下来，研究人员探究了先天CD8 T细胞频率与治疗反应的关系。他们将患者根据治疗12个月时是否达到DMR分为DMR组和noDMR组。分析发现，在整个24个月的治疗期间，DMR组患者的先天CD8 T细胞频率始终显著高于noDMR组。尤为关键的是，在治疗3个月（M3）这个时间点，DMR组患者的先天CD8 T细胞频率显著高于noDMR组。这种预测作用是先天CD8 T细胞所特有的，因为同期检测的传统记忆CD8 T细胞频率在两组间并无差异。进一步的ROC曲线分析确定了M3时先天CD8 T细胞频率预测DMR的最佳截断值（6.4%）。根据此截断值将患者分为“高频率组”和“低频率组”后，Kaplan-Meier曲线清晰显示，高频率组患者获得DMR的时间更早，累积发生率也显著更高（在24个月内达到51.3% vs 32.5%）。

先天CD8 T细胞频率是DMR achievement及其稳定性的指标

研究的深度更进一步，不仅关注是否达到DMR，还关注DMR的稳定性——这是患者能否尝试停药的另一个关键指标。结果显示，那些能够维持DMR至少2年（2y-DMR）的患者，无论是在诊断时还是在治疗3个月时，其先天CD8 T细胞的频率都显著高于未能维持稳定DMR的患者。为了确认先天CD8 T细胞是一个独立的预测因素，研究人员进行了多变量分析，在调整了年龄、性别、Sokal评分、ELTS评分、CMV血清学状态、早期分子反应（EMR）等多个潜在混杂因素后，先天CD8 T细胞在诊断时和M3时的频率仍然与12个月时的DMR achievement显著相关。此外，研究还发现，诊断时先天CD8 T细胞频率较高的患者，在未来24个月内达到DMR的比例（70.9%）远高于低频率患者（25.3%），这提示患者的初始免疫状态可能对治疗结局具有重要的预示作用。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通过严谨的纵向队列分析，有力地证实了先天CD8 T细胞是CML患者TKI治疗成功的潜在有力预测指标。具体结论可归纳为：1）达沙替尼治疗早期能快速提升外周血先天CD8 T细胞水平；2）治疗3个月时的先天CD8 T细胞频率可独立预测患者能否在12个月时获得DMR，且频率高者获得DMR更早、比例更高；3）先天CD8 T细胞频率还与DMR的长期稳定性（≥2年）密切相关；4）这种预测信号在患者诊断时即已存在，暗示个体的基础免疫状态对治疗结局有深远影响。

这项研究的发现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它首次在纵向研究中明确了先天CD8 T细胞与CML深度和持续治疗反应的关联，为开发新的免疫生物标志物用于指导个体化治疗和TFR资格评估提供了坚实的科学依据。未来，如果能在包含更多高危患者、使用不同TKI药物的更大规模队列中得到验证，并且结合对NK细胞、γδ T细胞等其他免疫效应细胞的同步监测，将有望构建一个更全面的免疫预测模型。同时，对先天CD8 T细胞功能状态（如细胞因子分泌、杀伤活性、免疫检查点表达）的深入研究，将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其在控制CML残存病变中的作用机制。最终，这一发现可能引领新的治疗策略，例如通过免疫干预手段来增强先天CD8 T细胞的抗白血病活性，从而帮助更多CML患者实现深度、持久的缓解乃至最终的功能性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