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褐斑的心理社会影响：亚裔美国人及焦虑症患者承受更重负担

《Archives of Dermatological Research》：Psychosocial impact of melasma: Asian Americans and people with pre-existing anxiety disorders are disproportionately affected

本刊推荐：为解决黄褐斑对患者心理社会健康的影响差异问题，研究人员基于美国“全民研究计划”大型队列，开展了一项针对不同种族及精神疾病共病患者的病例对照研究。结果发现，自报亚裔的黄褐斑患者心理健康和社会功能评分显著低于白人患者及无黄褐斑的亚裔人群；同时，合并焦虑症的黄褐斑患者心理健康状况比单纯焦虑症患者更差。该研究揭示了黄褐斑心理负担的群体特异性，为个体化心理支持提供了依据。

　　

在皮肤科门诊，黄褐斑（Melasma）是一种让医生和患者都倍感困扰的慢性色素沉着性疾病。它尤其“偏爱”面部等日光暴露部位，常见于肤色较深的成年女性（Fitzpatrick III-VI型皮肤）。这种疾病不仅治疗困难、容易复发，更因其直接影响容貌而对患者的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造成深远影响。以往的研究已经发现，黄褐斑患者中焦虑、抑郁等精神疾病的患病率较高，但一个关键问题尚未得到充分解答：面对同样的疾病，不同人群所承受的心理负担是否相同？是否存在某些特定群体，黄褐斑给他们带来的心理冲击更为严重？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由Brad R. Woodie领衔的研究团队进行了一项深入分析，研究成果发表在《Archives of Dermatological Research》上。研究者将目光投向了美国社会中的亚裔群体以及那些本就患有焦虑症的人群，试图探寻黄褐斑与心理社会健康之间更为复杂的联系。

研究人员主要利用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全民研究计划”（All of Us Research Program）数据库的受控层第7版数据，这是一个包含约29万人脱敏电子健康记录的大型生物样本库。他们识别出746名电子病历中有黄褐斑诊断（SNOMED CT代码36209000）且完成了“整体健康”调查的参与者，并将其与按年龄、性别和收入以1:10比例匹配的无黄褐斑对照组进行比较。研究采用多变量逻辑回归分析，考察了种族、收入、精神疾病史（包括情绪障碍、焦虑症、物质使用障碍、应激障碍和睡眠障碍）等多种因素与患者自我报告的心理健康、社会角色完成能力、社会满意度及身体健康之间的关系。

亚洲种族与较低的心理和社会健康评分相关

在调整了各种混杂因素（包括既存和后续出现的精神疾病）后，分析结果显示，自我报告为亚裔种族的黄褐斑患者，其心理健康和社会健康评分显著低于非西班牙裔白人患者。具体而言，亚裔患者出现低心理健康评分的几率是白人患者的4.9倍，出现低社会角色完成能力的几率是3.5倍，出现低社会满意度的几率是4.7倍。而在黑人、其他种族或西班牙裔/拉丁裔参与者中，未发现与白人参与者之间存在显著差异。这一发现在病例对照分析中得到了进一步印证：与没有黄褐斑的亚裔美国人相比，患有黄褐斑的亚裔美国人报告低心理健康、低社会角色完成能力和低社会满意度的风险均显著升高。

既存焦虑症加重黄褐斑患者的心理负担

研究另一个重要发现是精神共病的影响。与单纯患有焦虑症的个体相比，同时患有黄褐斑和既存焦虑症的个体报告的心理健康状况更差。然而，在其他类型的既存精神障碍（如情绪障碍、应激障碍、物质使用障碍或睡眠障碍）患者中，并未观察到黄褐斑带来额外的显著心理负担。这表明焦虑症患者可能对黄褐斑带来的容貌变化特别敏感，从而放大了疾病的负面影响。

收入的影响独立于黄褐斑

研究还发现，较低的收入水平确实与较差的自我报告心理健康、社会健康和身体健康相关。然而，当将低收入黄褐斑患者与同等收入水平但无黄褐斑的个体进行比较时，两者在心理社会健康方面并无显著差异。这表明社会经济地位本身对健康的影响是巨大的，而黄褐斑在这一维度上并未显示出独立的附加效应。一个有趣的例外是，年收入超过20万美元的高收入群体中，黄褐斑患者报告的社会角色完成能力反而优于无黄褐斑的对照组，其原因有待进一步探究。

亚裔更易接受标准治疗

在治疗方面，研究发现亚裔美国人、被归类为“其他种族”的人群以及西班牙裔/拉丁裔人群，更有可能被处方含有氢醌的“三联乳膏”（triple combination cream）这一黄褐斑标准治疗方案。此外，较高的日照强度、年龄、黄褐斑病程以及既往使用过复方口服避孕药也与接受该处方治疗相关。

讨论与结论：文化、歧视与生理机制的交织

为什么亚裔美国人承受着更重的黄褐斑心理负担？研究者从社会文化角度进行了深入探讨。一个重要因素可能是亚裔社区中普遍存在的“以白为美”的审美理想，即肤色主义（Colorism）。在东亚文化中，防晒常常与防止皮肤变黑的愿望紧密相连，反映了对白皙皮肤的传统偏好。因此，黄褐斑导致的色素沉着可能在这一文化背景下被视为尤其不受欢迎。已有研究证实，亚裔美国大学生中，较深的肤色与更高的感知歧视和抑郁率相关。黄褐斑可能加剧亚裔患者在医疗环境中感知到的歧视，从而影响其心理健康。此外，东南亚地区广泛使用美白产品的文化习惯，也可能迁移至美国亚裔群体，使得他们对色素问题更加在意。

从生理机制上看，精神压力会激活下丘脑-垂体-肾上腺（HPA）轴，释放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皮质醇，这些激素可能影响黑素细胞活性和免疫反应，从而加剧色素性 disorders。虽然HPA轴在黄褐斑中的直接证据不如其他皮肤病充分，但压力与精神疾病和黄褐斑的关联提示，压力诱导的HPA轴失调可能在其发病机制中起作用。

本研究首次利用大规模多样化队列，明确了黄褐斑对亚裔美国人和既存焦虑症患者的心理社会影响尤为突出。这些发现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提示皮肤科医生在诊治黄褐斑时，应特别关注这些高风险群体的心理健康状况，考虑整合心理支持与皮肤治疗，提供更具个体化、更具人文关怀的医疗方案。研究的局限性包括回顾性设计、依赖诊断代码、亚裔亚样本量较小以及缺乏对黄褐斑客观严重程度的评估等。未来研究需要更大样本、结合客观评估和患者报告结局，并更全面地记录治疗和依从性，以进一步揭示黄褐斑心理影响的复杂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