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殖民时代灾害频发的背景下，共同探索参与式灾害风险管理的最佳实践

《Climate and Development》：Co-developing best bets for participatory disaster risk management in a postcolonial harmscape

本研究针对全球南方边缘社区因气候危机加剧的环境危害，通过社区共研方法整合当地知识与经验，提出分层次的“最佳策略”（Best Bets），涵盖基础设施改善（如防洪设施、消防隔离带）与社会政治参与（如社区应急通信、垃圾管理）。案例聚焦南非开普敦三个社区，结合数字叙事、社区地图和摄影法，最终形成18项策略，强调多尺度协作与在地化应对，为气候适应政策提供实践框架。

　　
在全球气候危机与城市化进程交织的背景下，南非开普敦边缘社区（Delft、Sweet Home Farm、Overcome Heights）的生存状态揭示了气候风险、社会不平等与城市非正规性之间的深层关联。本研究通过社区协同研究（co-research）方法，探索了如何将边缘社区日常应对气候灾害的经验转化为可操作的解决方案，并在此过程中反思了传统气候治理范式的局限性。以下从研究背景、方法论、实践成果及理论启示四个维度展开分析。

### 一、研究背景：气候危机与城市边缘化的共生
全球南方城市在快速城市化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脆弱性景观（vulnerability landscapes）。这些地区因历史殖民遗留的土地制度、基础设施不足及系统性忽视，成为气候风险的放大器。例如，开普敦的Cape Flats低洼地带，既是城市扩张的边缘区域，也是洪水、火灾和水短缺的高发区。社区人口密度极高（如Sweet Home Farm每平方公里居住超过1万人），且依赖非正规经济与自给自足的生存策略。

研究团队观察到，尽管国际气候治理框架不断强调"适应性"（adaptation）和"韧性"（resilience），但传统方案往往忽视社区的实际生存智慧。例如，消防部门曾试图通过拆除非法建筑来降低火灾风险，却导致居民被迫回到同样脆弱的居住环境中。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干预模式暴露了气候治理中普遍存在的知识权力失衡问题——以西方为中心的科技主导型解决方案（如排水系统升级）与社区实际需求脱节。

### 二、方法论创新：从危害景观到行动方案
研究采用混合方法（mixed-methods）构建多尺度知识生产机制：
1. **具身化知识采集**：通过摄影观察（photovoice）、数字叙事（digital storytelling）和空间测绘（community mapping），将视觉材料（如居民拍摄的火灾现场照片、洪水淹没地图）转化为可分析的数据源。这种具身化方法突破了传统问卷调研的语言和文化壁垒，使社区经验得以可视化呈现。

2. **多阶段协同决策**：
- **阶段1：社区知识解构**：在三个研究地点中，居民通过标注 aerial photography（如Sweet Home Farm的湿地分布图）和绘制生活空间图（如Delft的用水路线图），系统梳理了气候灾害的时空分布特征。例如，Overcome Heights的居民发现，70%的火灾发生在清晨6-8点，这与居民通勤时间和燃料使用习惯直接相关。
- **阶段2：跨尺度协商**：通过建立包含政府官员、NGO代表和社区领袖的"协同决策论坛"，将社区提出的17项初始方案（如建立社区应急仓库、改良垃圾处理系统）与市政规划进行对接。这种机制打破了"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的单向模式，在Delft社区催生出"阶梯式用水配额"方案——将政府强制的350升/日配额，转化为居民自主管理的三级用水体系（日常/应急/恢复期）。

3. **动态风险图谱构建**：利用GIS技术将社区叙事与地理空间数据叠加，揭示出气候风险的"链式反应"特征。例如，在Sweet Home Farm，排水系统堵塞导致洪水，进而引发垃圾堆积产生蚊虫滋生，最终形成健康危机。这种系统性分析为制定综合干预措施提供了依据。

### 三、实践成果："最佳赌注"的多元实现路径
研究最终提炼出18项"最佳赌注"（best bets），这些方案根据实施主体分为三类：
1. **社区自主行动**（占比60%）：如建立邻里守望微信群（Overcome Heights）、开发雨水收集的屋顶花园（Sweet Home Farm）、推广太阳能炊具（Delft）。这些方案直接来源于居民在2018-2022年间经历的12次重大气候事件（包括火灾、洪水和水危机）。

2. **政府主导工程**（占比30%）：包括市政排水管网改造（覆盖3个社区）、建立社区应急物资储备中心（需政府协调物流）、制定非正规建筑消防标准（与建筑部门合作）。值得注意的是，Delft社区提出的"阶梯式用水配额"已被纳入2023-2025年市政规划，成为首个完全由社区参与制定的水资源管理方案。

3. **跨尺度协作项目**（占比10%）：如开发"气候适应能力评估APP"（整合社区数据与市政系统），设立"跨部门应急协调办公室"（需省级政府批准），创建"气候风险保险基金"（联合国际气候基金）。其中，社区提出的"闪电拆建-重建"机制（先搭建临时避难所再规划永久住房）已被纳入CCT的灾害响应预案。

### 四、理论突破与政策启示
1. **知识论正义的实践路径**：
- 研究证实了"双循环知识生产"模式的有效性：外循环（政府-NGO-社区）通过市政采购合同确保方案可行性；内循环（社区-研究者-专家）则依赖口述历史和身体实践传承。这种机制使社区提出的"垃圾银行"（居民用可回收物兑换生活物资）项目获得市政资金支持。
- 对比传统气候研究中的"知识鸿沟"，本研究通过"翻译中介"（translation mediators）机制解决沟通障碍。例如，由居民担任讲解员，将市政规划中的专业术语转化为"需要多少桶水罐车""消防通道宽度多少米"等具体指标。

2. **城市非正规性的再定义**：
- 揭示了非正规建筑的双重性：Sweet Home Farm的临时板房在防洪季节可转化为社区活动中心，Delft的"后院工厂"既制造就业又可能成为火灾隐患，需通过空间再规划实现功能转化。
- 提出"弹性非法性"（resilient illegality）概念：非正规经济网络（如地下水电供应）在灾害时刻成为维持社区运转的核心，这要求政策制定者从单纯打击转向功能重构。

3. **治理机制创新**：
- 建立"气候适应性认证体系"：将居民自发的防火材料改造（如用再生塑料板覆盖屋顶）纳入市政认证标准，既认可非正规解决方案，又通过技术认证提升安全性。
- 设计"阶梯式参与框架"：从居民自组织（如建立社区防火队）到政府购买服务（如资助社区排水泵站），再到政策立法（如将社区自主管理的"灾害响应基金"纳入《城市韧性法案》）。

### 五、挑战与反思
1. **政策落地困境**：
- 市政部门在实施"社区消防绘画计划"时，因缺乏材料采购渠道导致项目中断。这反映出政府支持体系与社区实际需求间的断层。
- 研究提出的"气候适应性土地税"（根据房屋抗灾能力差异化征税）因触及财产权争议，至今未能进入立法议程。

2. **知识生产的边界**：
- 社区提出的"水战争"（为争夺有限水源引发的暴力事件）解决方案（如建立家庭用水信用体系）因涉及公民权利边界，遭遇法律部门质疑。
- 研究团队在整合国际气候基金方案时，发现社区提出的"雨水-地下水-地表水"三级循环系统，与西方主导的"灰色基础设施"（如排水管道）存在理念冲突。

3. **时空尺度张力**：
- 居民更关注"72小时应急响应"（如临时安置点设置），而市政规划侧重"五年气候适应计划"。这种时间维度错位导致部分方案（如社区防灾手册）因缺乏持续资金支持而流于形式。
- 研究发现，气候灾害的"累积效应"（如第5次火灾发生前已存在4次轻微火灾隐患）要求建立动态监测机制，而现有政府系统仍采用周期性评估方式。

### 六、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验证了"在地化韧性治理"（localized resilience governance）的可行性：通过建立"问题树-解决方案树"映射模型，将社区经验转化为可量化的政策指标（如将"社区互助储水罐"纳入《城市供水韧性指南》）。未来研究需重点关注：
1. **制度性嵌入**：如何将社区方案转化为具有法律效力的政策工具，例如将"最佳赌注"中的10项社会规范（如垃圾分类）纳入《城市居民公约》。
2. **技术人文主义实践**：开发融合社区时空认知的智能监测系统，如在Delft社区试点基于居民日常活动数据的预警算法。
3. **全球南方知识体系重构**：建立跨气候区的"韧性知识共享平台"，将Sweet Home Farm的防洪沙袋再利用技术（用废弃轮胎改造）与东南亚的防洪实践进行模块化整合。

该研究为全球气候治理提供了重要启示：真正的韧性建设不在于建造多少堤坝或安装多少监测设备，而在于重构政府、专家与社区之间的权力关系。当市政官员开始用"我们的社区不是灾害发生地，而是灾害研究现场"（CCT官员在Indaba会议上的发言）这样的语言时，标志着气候治理范式的根本转变。这种转变需要持续的制度创新，将社区智慧转化为可编程的政策选项（policy options as code），最终实现气候韧性从"外部输入"到"内生能力"的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