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稠液体对促进早产儿实现全经口喂养的疗效分析：一项针对足月矫正胎龄仍存在喂养困难的回顾性研究

《Journal of Perinatology》：Effect of thickened liquids in facilitating full oral nutrition for the preterm infant struggling to achieve full oral feeds at term postmenstrual age

为解决早产儿在足月矫正胎龄（PMA）仍难以实现全经口喂养的临床难题，本研究开展了一项回顾性病例对照研究，旨在评估增稠液体对视频吞咽造影（VFSS）未发现误吸的早产儿的喂养效果。结果显示，增稠液体可使总体奶量转移率（Overall Transfer）在48小时内显著提升13%，且日改善率从1.3%提升至4.4%。该研究为增稠液体在特定早产儿群体中的应用提供了新的循证依据，提示其可能是一种有效的治疗选择。

　　

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NICU）里，早产儿们每天都在为一个小小的目标而努力——学会自己喝奶。对于大多数早产儿来说，随着神经肌肉的成熟，他们通常能在矫正胎龄（PMA）36周左右实现全经口喂养。然而，大约有20%的早产儿会在这个“最后的发展里程碑”上停滞不前，他们可能因为吸吮-吞咽-呼吸不协调、喂养时出现呼吸暂停或无法保持清醒进食，导致无法摄入足够的奶量。这不仅延长了住院时间，给家庭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美国NICU住院费用约为每天3700美元），也让渴望团聚的家庭备受煎熬。

当早产儿到了足月矫正胎龄却依然无法实现全经口喂养时，临床医生通常会进行视频吞咽造影（VFSS）来寻找原因。VFSS就像一部X光下的“吞咽电影”，能清晰地看到食物从口腔进入食道的过程，帮助医生判断是否存在误吸（食物进入气道）等严重问题。然而，这项检查也存在诸多局限。首先，它让婴儿暴露在电离辐射下，存在潜在的长期致癌风险。其次，为了减少辐射暴露，检查通常只观察婴儿一次喂养中不到15%的吞咽动作，这就像只看了电影的几个片段，很难代表整个喂养过程的真实情况。更让医生头疼的是，很多表现出明显喂养困难症状的婴儿，在VFSS检查中并没有发现误吸。那么，对于这些婴儿，是否应该使用增稠液体进行治疗呢？

增稠液体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被广泛用于治疗误吸，因为更粘稠的液体流速更慢，能给婴儿更多时间协调吞咽动作。但另一方面，增稠剂会改变奶液的营养吸收，甚至可能因为母乳中的酶会分解增稠剂而迫使婴儿从母乳喂养转为配方奶喂养，这无疑剥夺了婴儿从母乳中获得的诸多益处。因此，在VFSS未发现误吸的情况下，是否使用增稠液体，成为了一个让临床医生左右为难的难题。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来自明尼苏达大学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回顾性病例对照研究，旨在探究增稠液体对VFSS未发现误吸、但临床存在喂养困难的早产儿是否有效。他们的研究结果发表在《Journal of Perinatology》上，为这一临床困境提供了新的见解。

研究是如何开展的？

为了探究增稠液体对特定早产儿的疗效，研究人员设计了一项严谨的回顾性病例对照研究。他们首先确定了两个研究队列：一个是“增稠组”，由19名早产儿组成，这些婴儿在足月矫正胎龄时仍存在喂养困难，接受了VFSS检查但未发现误吸，随后临床医生决定给予增稠液体治疗；另一个是“对照组”，由19名早产儿组成，他们与增稠组在胎龄、合并症（如支气管肺发育不良）等方面进行了匹配，但他们的喂养进展顺利，没有接受VFSS检查或增稠治疗。

研究团队从医疗记录中收集了所有婴儿的人口统计学数据、临床特征以及喂养进展数据。其中，一个关键的评估指标是“总体转移率”（Overall Transfer），即婴儿经口摄入的奶量占每日处方总奶量的百分比。例如，如果婴儿被要求喝520毫升，但只喝了229毫升，剩下的通过鼻饲管补充，那么总体转移率就是44%。通过比较增稠组在增稠治疗前后的总体转移率变化，以及增稠组与对照组在喂养进展速度上的差异，研究人员得以评估增稠液体的治疗效果。

研究结果揭示了什么？

增稠组与对照组基线特征相似

研究共纳入了38名早产儿，其中增稠组19名，对照组19名。两组婴儿在胎龄（增稠组31.1±5周 vs. 对照组30.9±3.2周）、出生体重、合并症（支气管肺发育不良均为47%）以及开始经口喂养的矫正胎龄（增稠组35.8±2.8周 vs. 对照组35.7±3.1周）方面均无显著差异，这表明两组婴儿在喂养困难发生前具有可比性。

增稠前喂养进展缓慢

尽管两组婴儿在开始经口喂养时情况相似，但增稠组婴儿的喂养进展速度明显慢于对照组。在增稠治疗前，增稠组婴儿的总体转移率每天仅增加1.3%，而对照组婴儿每天增加4.5%，这一差异具有显著的统计学意义（p<0.001）。这种缓慢的进展导致增稠组婴儿在对照组已经实现全经口喂养（矫正胎龄38.5±2.0周）时，他们的总体转移率仅为35.7%，远未达到出院标准。

VFSS检查结果

所有增稠组婴儿的VFSS检查均未发现误吸，这是研究的入组标准之一。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其中73%（14名）的婴儿在检查中观察到了“喉部渗漏”（Laryngeal Penetration），即液体进入了喉前庭，但未通过声带进入气道。

增稠液体显著改善喂养表现

增稠治疗的效果是显著的。在开始增稠喂养后的48小时内，增稠组婴儿的总体转移率平均增加了13.3%（p=0.01），从增稠前的42.6%提升至55.9%。更重要的是，增稠后婴儿的喂养进展速度发生了质的飞跃，日改善率从增稠前的1.3%提升至4.4%，这一变化具有统计学意义（p=0.006）。对于74%（14名）的婴儿来说，这种改善足以让他们在平均8.2天后实现全经口喂养并顺利出院。

并非所有婴儿都有效

尽管增稠液体对大多数婴儿有效，但仍有26%（5名）的婴儿在增稠治疗后未能实现全经口喂养，最终带着鼻饲管或胃造瘘管出院。不过，这些婴儿在后续的临床随访中，最终在9至17个月大时都成功实现了全经口喂养。

研究结论与讨论

这项研究首次系统地评估了增稠液体对VFSS未发现误吸的早产儿的疗效。研究结果表明，对于一部分在足月矫正胎龄仍存在喂养困难的早产儿，增稠液体可能是一种有效的治疗选择，能够显著改善他们的经口摄入量，并帮助他们更快地实现全经口喂养。

研究结果对临床实践提出了深刻的思考。为什么在VFSS检查中未发现误吸的婴儿，会对增稠液体产生如此积极的反应？研究人员在讨论中提出了几种可能的解释。首先，VFSS检查本身存在局限性。检查时较低的脉冲率（本研究中有近一半的检查采用15脉冲/秒）可能会漏掉一些短暂的误吸事件。其次，增稠液体的作用可能不仅仅在于防止误吸。它通过减慢液体流速，为婴儿提供了更多时间来协调复杂的吸吮-吞咽-呼吸动作，这种改善协调性的作用可能对存在生理性不协调的早产儿特别有益。此外，增稠液体也是治疗胃食管反流的常用方法，其改善喂养表现的作用可能部分源于对反流症状的控制。

然而，研究人员也强调，增稠液体并非没有风险。增稠剂会改变奶液的营养吸收，增加空热量，并可能因渗透压改变而延迟胃排空。更重要的是，增稠通常需要将母乳喂养转为配方奶喂养，这剥夺了婴儿从母乳中获得的重要益处。因此，在决定是否使用增稠液体时，临床医生必须仔细权衡其潜在的益处与风险。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为临床医生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对于在足月矫正胎龄仍存在喂养困难、但VFSS未发现误吸的早产儿，增稠液体可能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治疗选项。未来的研究需要通过前瞻性随机对照试验来进一步验证这一发现，并制定出更明确的临床指南，以帮助医生在促进婴儿喂养进展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增稠液体带来的潜在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