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可持续发展目标为框架：德尔菲法构建欧洲健康与社会关怀教育中的健康公平课程体系

《Journal of Medical Systems》：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as a Framework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 about Health Equity in European Health and Social Care Study Programmes: A Modified Delphi Approach

为解决健康公平教学缺乏共识框架的问题，研究团队采用改良德尔菲法，邀请欧洲9国专家对247个SDG指标进行三轮评估，最终确定162个与健康公平密切相关的指标应纳入健康与社会关怀课程。该研究为跨学科健康公平教育提供了系统化路线图，推动未来医疗从业者培养超越传统临床范畴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在当代欧洲社会，尽管医疗体系不断演进，健康不公平的鸿沟却依然存在。这种不公平如同错综复杂的社会织锦，呈现出多维度、跨领域的特征，不仅加重了医疗服务的负担，更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从资源分配到结果导向，从结构性决定因素到社会规范，健康公平的定义本身就如同一个多棱镜，折射出不同的理论视角。阿戴（Aday）等人将其视为资源分配的公平，怀特海德（Whitehead）强调实现健康潜能的公平机会，布拉夫曼（Braveman）和格鲁斯金（Gruskin）则关注不同社会优势群体间的系统性差异。世界卫生组织（WHO）更进一步指出，健康公平是每个人实现健康潜能的终点，受到出生、成长、生活、工作环境等多重条件的制约。

这种概念的复杂性带来了实践上的困惑。当“健康差异”、“健康不平等”等术语缺乏明确共识时，政策制定者如何选择监测指标？资源该如何分配？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不仅困扰学术界，更直接影响到人口健康的实际改善。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表于《Journal of Medical Systems》的这项研究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径——将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作为解决健康公平教育难题的框架。

研究人员认识到，传统的健康与社会关怀教育往往局限于临床相关的目标，如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性别平等（SDG 5）等，而对可持续城市（SDG 11）、陆地生命（SDG 15）等看似遥远的议题关注不足。然而，健康公平的实现需要超越医疗边界的跨界合作。为此，来自比利时、芬兰、挪威、西班牙和荷兰五个欧洲国家的九位专家组成研究团队，他们分别来自四所高校和一个非政府组织，专业背景涵盖护理学、助产学、物理治疗、政治学、工程学、环境科学和神经科学等多个领域，确保了对健康公平问题的多角度审视。

这项研究采用了一种结构化的改良电子德尔菲法（modified e-Delphi design），以联合国确定的247个SDG指标为基础，进行了三轮严格的专家咨询。第一轮中，专家们对每个指标进行三点评分（0=拒绝，1=不确定，2= endorsed），根据平均分将指标分为保留、排除和待定三类。第二轮在评分基础上增加了专家对不确定指标的理由说明，第三轮则要求专家对剩余指标做出最终裁决。整个过程保持了100%的回复率，体现了研究设计的严谨性。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采用改良德尔菲法，邀请9位欧洲健康公平专家对247个SDG指标进行三轮评估。第一轮通过三点评分初步筛选，第二轮结合专家书面反馈进行深度评价，第三轮要求专家对不确定指标做出最终选择。最终使用联合国五支柱模型（人民、地球、繁荣、和平、伙伴关系）对达成共识的指标进行分类展示。

研究结果

三轮德尔菲过程达成高度共识

经过系统性的三轮评估，专家团队从最初的247个指标中最终确定了162个与健康公平密切相关的指标，这些指标覆盖了SDG框架的各个维度。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可持续发展目标被专家认为与健康和社会关怀教育无关，这一发现本身就颠覆了传统医疗教育的边界认知。

具体而言，属于“人民”支柱的目标获得了最高认可。质量教育（SDG 4）的所有指标均被采纳，良好健康与福祉（SDG 3）和性别平等（SDG 5）分别有96.43%和92.86%的指标被认可。只有两个关于土地权属和政府支出的贫困相关指标被排除。相比之下，“地球”支柱下的目标支持度较低，特别是水下生命（SDG 14）仅有一个关于生态系统管理方法的指标被认可。

五支柱模型揭示健康公平的多维性

按照联合国五支柱模型对结果的分类展示，清晰揭示了健康公平的复杂本质。“人民”支柱下的指标强调了基本人权和社会服务的重要性；“繁荣”支柱下的体面工作、经济增长等指标显示了经济因素与健康的密切关联；“和平”支柱下的和平、正义与强大机构指标突出了社会稳定对健康的基础性作用。

尽管“地球”和“伙伴关系”支柱的指标认可度相对较低，但研究团队特别指出，这可能反映了专家们对欧洲当前优先问题的判断，而非这些目标本身的重要性。例如，气候变化对农业的影响可能在未来几年使相关指标变得更为紧迫。

所有SDG都与健康公平存在关联

最引人深思的发现是：17个SDG中没有一个是与健康和社会关怀教育完全无关的。这一结论挑战了医疗专业的传统边界，暗示健康公平的实现需要超越医疗机构的广泛社会参与。从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到水体环境质量，从职业安全到公共决策包容性，这些看似分散的议题实际上共同构成了健康公平的生态体系。

研究结论与意义

这项研究通过德尔菲法达成的共识，不仅提供了一份具体的课程建设清单，更重新定义了健康和社会关怀专业人员的角色边界。研究团队提出了三个核心论点：首先，健康公平不仅仅是医疗保健的责任，而是医疗专业人员与更广泛社会的共同责任；其次，作为医疗专家，健康和社会关怀专业人员应该扩展他们的角色，超越传统实践领域；最后，实现健康公平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个复杂的进程。

这意味着未来的医疗教育需要培养一种新的专业能力——平衡健康考虑与其他社会目标的能力，最大化协同效益。健康专业人员必须学会与不同部门利益相关者合作，将健康信息传递给广泛受众，倡导跨部门行动，并在复杂的社会生态中谈判健康公平策略。

然而，这种跨界合作并非易事。研究表明，尽管伙伴关系（SDG 17）对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至关重要，但只有29.17%的相关指标被专家认可，这可能是因为这些宏观层面的指标与当前教育实践存在距离。同时，经济扩张与健康之间的复杂关系——有时经济增长反而带来负面健康影响——也提示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发展模式。

在欧洲面临地缘政治动荡、大规模流离失所和生活成本危机的当下，这项研究的意义尤为突出。移民、难民和妇女等弱势群体面临的不平等需要医疗专业人员具备更广阔的社会视野和更强的政策参与能力。没有和平、安全和有效的制度，这些群体将承受最大的健康负担。

这项研究的局限性包括专家小组规模较小，以及未直接纳入患者、政策制定者等其他利益相关者的视角。未来研究需要进一步探索如何将这些共识转化为具体的课程模块，并评估其对学生能力和健康公平结果的实际影响。

总之，这项研究为健康和社会关怀教育提供了一个基于证据的框架，推动医学教育从传统的临床导向向更全面的可持续发展导向转变。在健康公平成为全球挑战的今天，培养能够应对复杂社会生态的医疗专业人员，不仅是教育改革的需要，更是构建可持续未来的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