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健康障碍显著增加意外伤害、自伤及暴力伤害风险：一项基于挪威与新西兰近500万人的前瞻性队列研究

《Nature Mental Health》：Mental health conditions are associated with increased risk of subsequent self-harm, assault and unintentional injuries in two nations

本研究利用挪威与新西兰近500万人的全国性队列数据，系统评估了精神健康障碍与后续伤害风险的关系。研究发现，精神健康障碍患者不仅自伤风险高，其意外伤害与暴力伤害风险也显著增加，且风险在头部和神经系统损伤中尤为突出。该研究强调了将精神健康干预纳入全面伤害预防策略的重要性。

　　

论文解读

研究背景：精神健康与身体健康的隐秘关联

众所周知，精神健康障碍（Mental Health Conditions）与慢性躯体疾病风险增加密切相关。然而，精神健康问题对另一种常见健康问题——伤害（Injuries）的影响，却长期被忽视。伤害是导致全球疾病负担和死亡的重要原因，其中意外伤害（Unintentional Injuries）占据了绝大多数。尽管已有研究关注了某些特定精神障碍（如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与伤害风险的关系，但关于精神健康障碍如何广泛影响不同类型伤害（包括意外伤害、自伤和暴力伤害）的证据仍不充分，且缺乏大规模、长期的前瞻性研究证据。

为了填补这一空白，一个由美国、新西兰、挪威等国科学家组成的国际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雄心勃勃的研究。他们利用挪威和新西兰这两个国家的全国性健康登记数据，对近500万公民进行了长达14至30年的追踪，旨在回答一个核心问题：精神健康障碍是否会增加个体未来发生伤害的风险？这项研究不仅关注了自伤和暴力伤害，还特别强调了意外伤害，并深入探讨了这种关联在不同年龄段、不同精神障碍类型以及不同身体部位伤害中的表现。该研究成果于2025年12月22日在线发表于《自然·心理健康》（Nature Mental Health）杂志。

关键方法：两大国家级队列的长期追踪

为了回答上述问题，研究人员采用了严谨的流行病学方法，构建了两个大型前瞻性队列：

1. 1.
   挪威队列（N=2,753,646）：该队列纳入了1946年至1996年间在挪威出生的所有公民，并利用2006年至2019年间的全国初级卫生保健（Primary Care）就诊记录来识别精神健康障碍和伤害事件。该数据覆盖了14年的观察期，能够捕捉到从初级保健层面反映的、较为普遍的健康问题。
2. 2.
   新西兰队列（N=2,238,813）：该队列纳入了1929年至1979年间在新西兰出生的所有公民，并利用1989年至2019年间的全国住院（Inpatient Hospital）记录来识别精神健康障碍和伤害事件。该数据覆盖了长达30年的观察期，能够反映更严重、需要住院治疗的伤害情况。此外，研究人员还利用新西兰意外伤害赔偿公司（ACC）的保险理赔数据，对伤害风险进行了补充验证。

研究采用逆概率加权（Inverse Probability Weighting）等方法平衡了不同组别间的混杂因素（如年龄、性别、居住地、社会经济地位等），并控制了既往伤害史，以排除反向因果关系的干扰，从而更准确地评估精神健康障碍对后续伤害风险的独立影响。

研究结果：精神健康障碍是伤害的强力预测因子

1. 初级保健层面的普遍风险

在挪威的初级保健数据中，研究人员发现，精神健康障碍与后续伤害风险之间存在显著且强烈的关联。在调整了混杂因素后，患有精神健康障碍的个体，其后续发生伤害的风险是未患病人的2.07倍（aHR 2.07, 95% CI 2.06-2.08）。这种关联在男性（aHR 2.25, 95% CI 2.22-2.28）和女性（aHR 2.57, 95% CI 2.53-2.60）中均非常显著，且在所有年龄段（从10岁到60岁）中均持续存在。

2. 住院层面的严重伤害风险

在新西兰的住院数据中，研究结果更为触目惊心。虽然仅有3.4%的人口因精神健康问题住院，但他们却占据了所有伤害住院病例的14.2%。即使排除了自伤病例，这一比例仍高达10.0%，表明精神健康障碍患者承受了不成比例的伤害负担。

具体到伤害类型，与预期一致，精神健康障碍患者发生自伤的风险极高（aRR 25.14, 95% CI 24.38-25.91）。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暴力伤害（aRR 5.68, 95% CI 5.47-5.90）和意外伤害（aRR 2.17, 95% CI 2.13-2.20）风险同样显著增加。这意味着，精神健康障碍患者不仅面临自我伤害的威胁，也更容易成为暴力的受害者，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发生意外事故的可能性也远高于常人。

3. 头部和神经系统损伤风险尤为突出

研究还发现，精神健康障碍患者发生特定身体部位伤害的风险存在差异。在住院数据中，头部和颈部损伤的风险增加最为显著，其中创伤性脑损伤（Traumatic Brain Injury）的风险增加了4倍（aRR 4.00, 95% CI 3.87-4.15），其他头、面、颈部损伤的风险增加了3.71倍（aRR 3.71, 95% CI 3.59-3.84）。在初级保健数据中，神经系统（aHR 4.16）和消化系统（aHR 4.18）的伤害风险也位居前列。这一发现提示，精神健康障碍对大脑和神经系统的健康构成了直接且严重的威胁。

4. 风险在诊断后长期存在

时间分析显示，精神健康障碍患者发生伤害的风险在诊断后的第一年达到顶峰，但这一风险在随后的数十年中持续存在，甚至在诊断后25-30年，其伤害风险依然显著高于常人。这表明，精神健康障碍对伤害风险的影响是长期且持久的。

5. 保险理赔数据的验证

为了进一步验证研究结果的稳健性，研究人员还分析了新西兰的意外伤害保险理赔数据。结果显示，精神健康障碍患者不仅更可能提出伤害理赔（aRR 1.14, 95% CI 1.13-1.15），而且他们累积的伤害理赔次数也更多（aIRR 1.35, 95% CI 1.33-1.36）。这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精神健康障碍与伤害风险之间的紧密联系。

结论与意义：将精神健康纳入全面伤害预防策略

这项基于近500万人的大规模、长期队列研究，为精神健康与身体伤害之间的关联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研究的主要结论是：精神健康障碍是后续发生伤害（包括自伤、暴力伤害和意外伤害）的一个强有力的预测因子，且这种风险在头部和神经系统损伤中尤为突出，并长期持续存在。

该研究具有重要的公共卫生和临床意义。首先，它强调了将精神健康干预作为全面伤害预防策略核心组成部分的必要性。临床医生在为精神健康障碍患者提供治疗时，不仅应关注其自伤和自杀风险，还应评估其遭受暴力侵害和发生意外伤害的风险，并提供相应的预防性教育和干预措施。其次，该研究揭示了精神健康障碍与创伤性脑损伤之间的强关联，这为理解精神健康障碍与晚年痴呆症风险增加之间的潜在机制提供了新的线索。最后，该研究呼吁公共卫生系统加强对精神健康障碍患者伤害事件的监测，以更好地识别高危人群，并制定针对性的预防策略，从而在改善精神健康的同时，有效降低其身体伤害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