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 Series B》：Aging in aging societi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life courses and how we study th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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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口老龄化重塑生命历程，Age-It研究计划通过生命历程研究(LCR)框架，探讨长寿化如何改变生命阶段过渡的时序与意义。研究发现：退休后健康期延长形成新生命阶段；教育/工作/家庭形成期的"延迟"实为对长寿的适应性调整；家庭结构"豆杆化"重塑代际团结。该研究呼吁更新生命历程分析工具以应对老龄化社会的根本性变革。
当社会逐渐老去，个体的生命轨迹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个问题在意大利这个全球老龄化速度最快的国家显得尤为紧迫。作为人口转型的典型代表，意大利65岁以上人口比例已超过23%，为研究者提供了观察老龄化社会运作的天然实验室。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由欧盟NextGenerationEU基金资助的Age-It研究计划应运而生，旨在深入探索人口老龄化如何重塑个体生命历程与社会结构。
传统上，生命历程被划分为教育、工作和退休三个相对清晰的阶段。然而，随着人类寿命的显著延长和健康状况的改善，这种三分法正变得越来越不合时宜。更长的寿命意味着退休后还有数十年的活跃生活，而生育率的持续下降则导致家庭结构发生根本性变化。这些变化不仅影响个人的生活安排，还对福利制度、劳动力市场和社会政策提出了全新挑战。
为了系统研究这些变化，研究人员采用了生命历程研究(Life Course Research, LCR)的理论框架。这一框架由Elder等学者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强调时间维度（生物年龄、历史时间和社会时间）的交互作用，以及"关联生命"(linked lives)原则——个体的生命轨迹总是嵌入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研究团队特别借鉴了Kohli提出的生命历程制度化理论，将生命历程本身视为一种社会制度，既受正式规则（如法律、教育制度、社会保障）约束，也受非正式规范（如发展期望、文化脚本）影响。
研究方法上，该研究主要依托Age-It研究计划收集的意大利纵向数据，结合行政记录和调查数据，采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分析策略。关键方法包括：利用队列分析追踪不同出生组群的生命轨迹变化；通过事件史分析考察生命事件的发生时机和顺序；应用多水平模型分析宏观社会变迁与微观行为选择的互动；采用网络分析方法研究代际关系模式的变化。
研究结果揭示了人口老龄化对生命历程的三个根本性重塑：
新生命阶段的出现：介于退休和失能期之间的"第三年龄"
证据表明，意大利退休人员正开创一种全新的生活模式。他们退休后迁移至地中海地区的人数迅速增加，特别是来自北部地区、教育程度较高的群体。这种行为不仅出于税收优惠考虑，更代表了对退休后生活的重新规划。同时，退休人员参与教育活动、照顾孙辈和其他家庭成员的时间显著增加，休闲消费模式也发生改变——非耐用消费品消费下降的同时，休闲相关消费明显上升。
这些变化标志着退休后健康期正逐渐制度化为一个独立的生命阶段。然而，这一过程伴随着明显的张力：一方面，来自基层的压力推动这一新阶段的制度化；另一方面，养老金改革不断提高退休年龄门槛，试图压缩这一阶段的长度。意大利的政治博弈体现了这种张力——年长群体在福利分配中占据优势地位，对将退休年龄与预期寿命自动挂钩的机制存在强烈抵制。
生命事件时序的重新校准："延迟"还是适应性调整？
研究挑战了将教育完成、职业稳定、伴侣关系和生育等生命事件推迟简单视为"延迟"的传统观点。相反，这些变化应被理解为对寿命延长的适应性反应。随着生命周期的延长，个体行动的时间视野也相应扩展，年轻时"未来的阴影"变得更长，年老时"过去的阴影"也延伸更远。
然而，生育过渡呈现出特殊性。虽然许多生命事件可以推迟，但生育能力仍受生物限制。这种不匹配导致了意大利等富裕社会的生育率下降。作为部分适应，意大利出现生育间隔缩短和40岁以上女性生育率上升的现象，后者与辅助生殖技术使用增加密切相关。
家庭结构与代际关系的重构：豆杆化与无亲属化趋势
下降的生育率导致家庭结构从金字塔型转向"豆杆型"——纵向延长但横向变窄。这意味着兄弟姐妹数量减少，而无子女和无亲属的老年人比例上升。意大利的"默认家庭主义"福利制度面临严峻挑战，因为其假设多代同堂家庭的存在和可用性。
研究表明，意大利家庭护理提供者的比例在过去几十年上升了10个百分点，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为家人和朋友提供护理。但同时，护理强度的增加和护理者平均年龄的上升表明非正式支持网络压力增大。在这一背景下，非直系亲属（如兄弟姐妹、堂表亲）和非亲属关系的重要性凸显。
代际关系的持续时间也因寿命延长而显著增加。祖父母可能活跃地参与孙辈生活直至孙辈成年，成年子女可能需要在自身处于退休早期时照顾年迈父母数十年。这种"三明治一代"现象在家庭护航队延长的情况下更可能发生。
研究结论强调，人口老龄化不仅是在拉伸生命长度，更是在重新定义生命内容。在老龄化社会中变老既是一种新的个体体验，也是一种集体转型，挑战着传统生命历程范畴的适用性。Age-It研究的发现呼吁进行概念更新，以更好地捕捉新的生命阶段、转变的时间性和重新配置的团结关系。
这一研究对老年学和生命历程研究提出了四个关键领域的更新需求：承认并研究退休后新生命阶段的出现；重新框架生命事件时序的变化；应对家庭豆杆化和无亲属化趋势；发展系统性视角理解老龄化社会的集体影响。只有通过这样的概念和方法论创新，社会科学才能充分把握人口老龄化这一历史性转变的深远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