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疫情期间法国红十字会志愿者与工作人员持续工作动机及照护工作价值评估：一项混合方法研究

为解决COVID-19大流行期间非政府组织人员持续工作动机的影响因素问题，法国红十字会基金会联合巴黎西岱大学研究人员开展混合方法研究，通过2,460份问卷和40次访谈发现：志愿者持续动机稳定(85%)而受薪者显著下降(70%→55%)，焦虑状态(OR=0.49)与防护装备感知(OR=4.63)是关键预测因子。研究首次揭示工作价值重估是持续动机的核心机制，为危机时期人道组织管理提供实证依据。

　　

当全球陷入COVID-19的公共卫生危机时，非政府组织成为国家应急体系的重要补充力量。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这些组织的抗疫效能高度依赖其工作人员和志愿者的持续工作意愿——在病毒传播风险、工作模式剧变和心理压力的三重挑战下，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坚守岗位？法国红十字会(FRC)在2020-2021年间的困境极具代表性：既要维持常规人道服务，又要承担患者转运、检测接种等新增抗疫任务，组织内部却观察到受薪人员流失率上升的预警信号。这种"动机危机"背后，是简单的风险规避心理，还是对工作价值的深层重构？

为解开这个管理学和公共卫生学的双重谜题，巴黎西岱大学Heyerdahl LW团队联合法国红十字会基金会开展了开创性研究。研究者采用混合方法设计，在巴黎大区对4,200名受薪人员和42,814名志愿者进行纵向追踪，通过三波问卷调查(2,460份)和深度访谈(40人)，结合BERTopic语言模型聚类分析，首次揭示了疫情下人道工作者持续动机的"双轨演化"现象及其社会心理机制。论文发表于《BMC Public Health》的发现颠覆了传统认知：持续动机不仅是个人心理状态的表现，更是特定历史条件下对劳动价值的集体再评估过程。

研究团队运用三项关键技术：1) 纵向混合方法设计，在2020年6月至2021年6月间分三阶段收集数据；2) 基于CamemBERT的BERTopic无监督聚类，分析开放文本回答的语义模式；3) 多变量逻辑回归模型(glm)量化焦虑状态、沟通方式等因素与持续动机的关联强度。样本来自法国红十字会按年龄、性别和地域分层随机抽取的9,000名工作人员数据库。

研究结果呈现四大发现：
"Motivation to continue"部分显示受薪者持续意愿显著下降(70%→55%)，而志愿者稳定保持85%。多变量分析揭示焦虑状态使持续概率降低51%(OR=0.49)，而认为防护充足的参与者持续概率最高提升4.63倍。面对面沟通(OR=1.96)和FRC内网使用(OR=1.69)是保护性因素。

"Unsupervised clustering"部分通过语义分析识别三类动机模式：24%属于"长期承诺型"无需特殊理由；19%为"服务人群导向型"；17%为"自我效能型"强调工作价值感。这种结构在不同调查阶段保持稳定。

"Rethinking the value of care"部分通过访谈发现组织文化重塑机制。志愿者将FRC七大原则视为道德指南针("不能对求助者说不")，而受薪者更关注工作意义重构——远程工作者因"失去照护温度"而价值感衰减，前线人员则因"被需要感"过度工作至身心耗竭。

"Changing valuations"部分捕捉到疫情如何催化劳动价值重估。典型案例包括养老院活动协调员Emile因虚拟活动"失去意义"而职业认同动摇，志愿者Brigitte却因"被社区需要"突破生理极限工作直至高烧病倒。这种价值极化现象解释了为何焦虑状态虽普遍，但仅部分人出现动机衰减。

讨论部分提出"价值中介理论"：传统风险-防护模型(如Imai等提出的H1N1时期理论)需纳入劳动价值评估维度。与Gershon对美国职场的研究呼应，疫情迫使工作者重新审视"照护工作"(care work)在物质再生产和社会价值创造中的双重角色。研究特别指出，FRC作为法国紧缩政策下扩张的社会安全网，其工作人员的价值认知深受国家-非政府组织关系影响。

该研究对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有三重启示：首先，危机响应需区分志愿者与受薪人员的激励模式，前者依赖道德承诺，后者需要物质-意义双重认可。其次，组织沟通策略应兼顾效率(内网)与温度(面对面)，这在远程工作常态化的后疫情时代尤为重要。最后，研究呼吁重新审视"倦怠"(burnout)诊断框架——许多工作者并非失去同情心(compassion fatigue)，而是陷入"价值实现受阻"的特殊状态。

这项人类学与公共卫生学的跨界研究，不仅为FRC等组织提供危机管理路线图，更贡献了理解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中"人"的维度的重要理论框架。当未来 pandemic 来袭时，这些关于劳动价值、组织信任和风险沟通的洞见，或将成为维系社会抗逆力的隐形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