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这篇综述聚焦助人职业中的同情疲劳（Compassion Fatigue）。通过对相关文献的系统梳理，探讨其概念、影响因素及研究发展。研究发现，同情疲劳概念在不同职业难以统一，受个人和工作相关因素影响，且在护理等健康领域研究较多，为后续研究提供重要参考。
引言
在指导与咨询教育环境中，同情疲劳问题常被忽视。过去 20 年，人们对同情疲劳的负面影响及在助人职业中维持生活质量的重要性展开了广泛研究。同情疲劳是一个复杂且抽象的概念，常与继发性创伤障碍（STD）、倦怠等概念混淆。1992 年，Joinson 首次在健康领域使用 “同情疲劳” 一词，用来解释急诊护士 “失去照顾能力” 的现象 。从教育、心理学和咨询的角度看，同情是目睹他人痛苦时产生的一种情感，能激发帮助他人的欲望，它包含认知、情感和行为等多个要素。
在欧洲及除东盟（包括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以外的其他国家文化背景下，明确同情疲劳的综合概念至关重要。现有文献大多聚焦护理领域的同情疲劳研究，而其他帮助受创伤人群的职业同样面临同情疲劳风险。研究表明，护士、社会工作者、心理治疗师等助人专业人员常因工作需要提供高水平护理，易经历同情疲劳。此外，对医护人员工作相关压力研究的重视，使部分研究者认为 “同情疲劳” 这一术语存在问题且模糊。尽管教育领域对同情疲劳的认识有所提高，但相关研究仍有限，且多集中在美洲，东南亚地区在教育领域的同情疲劳研究尤为稀缺。本研究旨在填补这一空白，系统梳理助人职业中同情疲劳的概念、预测因素及研究发展情况。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定性研究方法，运用文献范围综述（Scoping Literature Review）法。文献综述是一种系统、明确且实用的方法，用于识别、评估和综合研究人员、学者和从业者关于某一主题的研究成果。范围综述旨在从文献中提取尽可能多的相关数据，全面呈现该领域的研究现状，能识别关键概念、研究规模、可用证据类型及研究空白。
研究步骤遵循 Arksey & O’Malley 提出的指南，分为五个阶段：
- 确定研究问题：本研究旨在明确助人职业中关于同情疲劳的已知信息，为此提出了三个研究问题：一是助人职业中同情疲劳的基本概念是什么？二是影响助人职业中同情疲劳的预测因素有哪些？三是助人职业中同情疲劳研究的发展情况如何？
- 识别相关研究：通过电子数据库（ScienceDirect、PubMed 和 Taylor and Francis）进行系统文献检索。检索时使用医学主题词（MeSH）及一系列与同情疲劳相关的关键词，如 Compassion Fatigue（CF）、beyond CF 等，并运用布尔运算符 “AND” 缩小检索范围。纳入标准包括各种研究设计、有摘要、全文可获取、研究背景为健康、教育、心理学和社会工作领域、不限出版年份、讨论同情疲劳的概念、模型或理论、预测因素及研究发展等；排除标准有多重参考文献、非英文文献、其他研究背景、与倦怠、继发性创伤应激和替代性创伤概念相关的文章、不相关主题及灰色文献（论文、报告、信件等） 。
- 选择相关研究：运用 PRISMA-ScR（Preferred Reporting Items for Systematic Reviews and Meta-Analyses）2020 流程图方法进行文献筛选。该方法包含定义纳入标准、定义信息来源、文献选择、数据收集和数据项选择五个阶段。筛选过程中，先去除重复文献，再由研究人员根据排除标准筛选标题和摘要，之后对全文和非全文进行筛选，最终确定符合纳入标准和资格标准的文章，每篇文章需至少满足 6 项资格标准中的 4 项（讨论概念、模型或理论的文章对第 3 项标准不做要求）。
- 数据映射：使用表格从选定文献中提取数据。提取内容包括同情疲劳概念化的数据（作者姓名、出版年份、标题、研究类型、职业和目的）、预测因素的数据（作者姓名、出版年份、研究地点、样本、研究设计、使用的工具和结果）以及研究发展的数据（作者姓名和出版年份、研究地点、研究方法、研究人群、使用的工具和结果）。所有参考文献使用 Mendeley Desktop 进行管理。
- 数据综合：采用叙述性综述方法对数据进行综合分析。收集并总结已识别研究的若干特征，将研究结果整理成表格并进行分析，提炼出主要主题，即概念化、预测因素和研究发展，对研究结果进行全面解释、比较和分析。研究过程中，通过三角测量策略进行可信度检验，从多个知名期刊收集 2121 篇文献并使用 Vosviewer 分析以确保数据准确，还进行了可转移性检验、可靠性检验（使用 ICR，即 intecoder reliability）和确认性检验 。
研究结果
共有 42 篇文章符合纳入标准和资格标准，可用于本范围综述的进一步研究。研究结果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阐述：
- 同情疲劳的概念化：1992 年，Joinson 首次提出同情疲劳概念，用于解释急诊护士 “失去照顾能力” 现象，但未深入定义。后来，Figley 对其进行了进一步发展，将同情疲劳描述为 “了解创伤事件后产生的行为和情绪”，并提出了一个基于 10 个变量的多因素模型，用于预测心理治疗师同情疲劳的发生，这些变量包括共情能力、共情关注、接触客户、共情反应、同情压力等 。Gentry 和 Baranowsky 开发了加速恢复计划模型，用于理解同情疲劳的各种成因，并将同情疲劳症状分为侵入性症状（如工作相关问题干扰个人活动、与客户创伤经历相关的想法）、回避症状（如精力丧失、活动乐趣丧失、回避听取客户创伤事件）和唤醒症状（如焦虑增加、睡眠障碍、注意力不集中、体重 / 食欲变化等） 。Coetzee 和 Klopper 对护理实践中的同情疲劳进行了概念分析，将其定义为一个渐进累积的过程，由长期、持续和强烈接触患者、自我消耗和暴露于压力导致的同情不适发展而来，如果不适未通过充分休息缓解，会引发同情压力，超出护士承受能力最终导致同情疲劳 。此外，同情疲劳在医学上还被定义为 “犬儒主义、情感疲惫或自私”，也可定义为 “因持续照顾他人或慈善组织的不断呼吁而导致的疲劳、情感困扰或冷漠” 。
- 同情疲劳的预测因素：影响同情疲劳的因素可分为个人因素（包括专业因素和社会人口学因素）和工作相关因素。个人因素包括韧性、倦怠、道德勇气、情绪控制、共情、正念、自我判断、同情满足、情感疲惫、身体状况、子女数量、女性性别、心理健康服务利用和自我挫败幽默等；专业因素包括专业能力、工作经验、在二级医院工作、采用被动应对方式和专业效能等；工作相关因素包括创伤经历、生活干扰、工作满意度、收治患者数量、服务设施床位数、患者痛苦的日常见证波动、实践类型、拥有多学科团队和工作场所外的情感支持等 。在本综述回顾的 11 篇文献中，有 10 篇采用横断面研究设计。多项研究表明，倦怠与同情疲劳呈正相关，如沙特阿拉伯的研究发现，护士的倦怠对同情疲劳有正向影响 ；中国的研究显示，韧性与同情疲劳呈负相关，即韧性高的个体同情疲劳程度低 ；道德勇气对同情疲劳有轻微但直接的负面影响 。此外，生活干扰和创伤经历显著预测同情疲劳和倦怠，女性性别、情感显著下降、使用心理健康服务是高同情疲劳的预测因素，自我导向共情通过正念和咨询师自我效能的中介作用对同情疲劳产生重要影响 。但目前尚未发现讨论教育职业预测因素的文献。
- 同情疲劳研究的发展：同情疲劳研究在多个国家开展，如美国、中国、葡萄牙、加拿大、伊朗和英国等。研究涉及多个专业领域，包括医疗保健、教育、心理学和社会工作等。研究方法多样，采用定量和定性方法，研究设计丰富，部分研究使用文献综述方法 。在护理职业中，同情疲劳研究涵盖多个方面，如采用描述性方法和横断面调查设计研究其流行情况 ；运用实验方法进行干预研究 ；通过描述性相关方法进行相关性研究 。不同性别、年龄、教育水平的护士，以及在护理管理和系统发生变化时，同情疲劳的流行率存在差异 。COVID-19 期间，护士的同情满足、同情疲劳和心理韧性与疫情前相比未发生变化，但心理韧性成为同情满足和同情疲劳的预测因素 。针对肿瘤护士的干预研究发现，基于正念的干预（MBIs）可调节倦怠、焦虑、压力和生活满意度的变化 ；提高自我意识对识别和减少同情疲劳和倦怠至关重要 。对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和医学社会工作者的相关性研究发现，正念是抵御同情疲劳的保护因素 ；还有研究表明，睡眠质量差、工作满意度低、工作时间长和接触香烟烟雾与同情疲劳相关 。在教育职业中，研究发现教龄较长的教育工作者和有色人种教育工作者报告的同情疲劳水平较高 。不同助人职业的同情疲劳水平存在显著差异，医生、教育工作者、家庭护理人员、护士和心理学家的同情疲劳水平较高，而心理治疗师和培训师的同情疲劳水平较低 。
讨论
本范围综述对不同助人职业中同情疲劳的概念、预测因素和研究发展进行了探讨。研究回顾了 42 篇符合标准的文章，其中 16 篇用于概念分析讨论，11 篇用于预测因素讨论，15 篇用于研究发展讨论。
多数文献表明，1992 年 Joinson 提出的同情疲劳概念最初用于解释急诊护士的工作状态，护士因工作量大、患者需求复杂而感到疲惫、抑郁、愤怒等，这些症状随时间累积，与倦怠症状有相似之处，但同情疲劳更具职业针对性，尤其影响护理等助人职业 。同情疲劳对护理人员具有严重影响，如情感上的破坏、影响个人性格、相关外部资源难以避免且不易察觉等 。护士在工作中常将他人需求置于自身之上，随着时间推移，对压力源的敏感性降低，但心理上更易出现同情疲劳，其症状包括记忆力减退、注意力不集中、疲劳、身体不适、抵抗力下降等 。及时察觉症状并采取措施评估和维护情绪健康，对应对同情疲劳至关重要 。
在概念分析方面，同情疲劳难以在不同医疗环境或职业中统一概念模型。不同职业面临的情况各异，如心理治疗师可能长期受客户痛苦记忆困扰，护士可能经历急性抑郁，家庭医生可能长期照顾慢性病患者，医生可能在未接触创伤时也面临保持同情心的困难 。目前的概念分析往往聚焦于同情的有限方面，未充分考虑其多面性，包括仁爱、积极响应、理解尝试、关系沟通、对抗和行动等 。在确定同情疲劳的风险因素、前因、途径和表现之前，基于有效多面同情模型的构建效度受到质疑 。此外，同情疲劳的诊断通常需要多个症状同时出现，但目前对其症状的界定尚不完善 。
一些研究将同情疲劳视为医疗保健提供者职业压力的委婉说法，认为其缺乏有效构建，无法进行实证验证或测量 。在概念化过程中，研究人员常混淆同情、同情和共情的概念，忽视了它们之间的差异 。同情是基于怜悯的反应，缺乏关系理解和自我保护；共情包括认知共情（理解他人意图、欲望和信念的能力）和情感共情（与他人情感共鸣） 。同时，不同专家开发的同情疲劳模型在关注照顾客户的正负结果方面具有一致性，但在同情疲劳的过程或病因方面较为模糊，主要关注资源平衡 。
为解释资源平衡对同情疲劳或同情满足病因的影响，研究应用了资源保存理论（COR）。该理论认为人们重视资源，会寻求获取、保护和发展资源，资源损失比资源获取更重要，人们会投资资源以防止损失、恢复损失和获取资源 。这些原则影响着同情疲劳或同情满足的发生发展 。在解释共情和压力评估对同情疲劳或同情满足病因的影响时，研究借鉴了社会神经科学对共情的研究。共情是护理人员理解、想象或推断患者痛苦并表达改善患者体验的动机，同时意识到自身与患者的差异 。社会神经科学研究发现，双侧前岛叶皮层和内侧 / 前扣带回皮层与疼痛共情相关，共情信息处理有经验性（自下而上）和命题性（自上而下）两种模式 。同情疲劳模型（CFM）理论中的资源包括物体资源（如基础设施和人员）、条件资源（如精神性和健康）、个人资源（如个人技能和特质）和能量资源（如实际能量、时间和知识） 。该模型认为资源匮乏的护士更易经历同情疲劳，良好的实践环境（物体资源）可通过政策改善，对护士和患者都有积极影响 。
在预测因素方面，多数研究表明同情疲劳的预测因素与倦怠相关，研究对象主要为护士、医院工作人员和心理辅导员 。影响护士和医院工作人员同情疲劳的因素众多，包括韧性、社会支持、倦怠、个人能力等 。女性性别也是高同情疲劳的预测因素之一，且与患者痛苦的日常互动波动与日常积极情绪调节的使用呈正相关 。对于心理辅导员，自我导向共情通过正念和辅导员自我效能的中介作用影响同情疲劳 。此外，同事的状态也可能影响个体的同情疲劳感受，如同事的紧张、不耐烦等情绪可能传递给他人 。
在研究发展方面，同情疲劳研究在多个国家和专业领域展开，研究方法多样。这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基础，但也存在一些问题，如不同研究之间的可比性和整合性有待提高 。
本研究结果对理解同情疲劳的概念、影响因素和研究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它为后续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有助于更深入地探讨同情疲劳在不同职业中的表现和应对策略，同时也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决策依据，可用于制定相关课程、资源分配和法规，以应对同情疲劳带来的问题 。
结论
专家们提出的同情疲劳概念在其过程或病因方面仍不明确，现有模型无法普遍适用于各种助人职业，且多集中于医疗保健领域。未来需要更具体、全面地针对其他工作领域进行同情疲劳的概念分析，纳入更多要素，明确决定因素及其相互关系，以及影响同情疲劳的身体、行为、心理和精神症状的有效性和判定标准，以便准确识别经历同情疲劳的个体 。现有文献显示，同情疲劳受个人因素（包括专业因素和社会人口学因素）和工作相关因素的影响。同情疲劳研究在健康领域（尤其是护理）发展迅速，但在教育和心理学领域仍需进一步拓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