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维罗纳地区医学生与医生对精神病学及精神科医师的关联性污名态度调查：现状分析与干预启示

本期推荐：针对精神病学领域长期存在的关联性污名(associative stigma)问题，意大利维罗纳大学团队通过横断面调查(APS量表)揭示了511名医学生、394名护理学生及638名医生对精神病学的态度差异。研究发现：学生群体虽总体持积极态度(84%认可其医学价值)，但普遍认为精神病学在医疗体系内缺乏尊重(84%医学生/76%护理学生)且职业声望较低(63.5%/65.9%)；医生群体则更关注临床实践压力(81%报告情感耗竭)。该研究为改善精神病学专业形象、优化医学教育提供了关键实证依据。

　　

在当代医疗体系中，精神病学始终面临着独特的挑战——不仅需要应对精神疾病本身的复杂性，还要直面社会对精神健康的污名化认知。这种污名如同幽灵般蔓延，甚至附着在精神科医师身上，形成所谓的"关联性污名"(associative stigma)。当医学生们悄悄议论"只有成绩差的才会选精神科"，当外科医生对精神科会诊请求面露难色，当护理学生回避精神科实习机会时，这种隐形的偏见正在悄然瓦解着精神卫生体系的根基。更令人担忧的是，在意大利这个曾率先通过"180法案"实现精神卫生革命的国家，随着社区精神卫生服务发展，专业人才短缺问题日益凸显。究竟是什么阻碍了优秀人才投身精神卫生事业？医疗系统内部对精神病学的真实态度究竟如何？

为解开这些谜团，意大利维罗纳大学精神病学系的Antonio Lasalvia团队联合当地医学协会，开展了一项规模空前的态度调查。研究者采用横断面设计，通过在线问卷收集了511名医学院学生、394名护理学生及638名执业医生的详细数据。医学生和护理学生使用Balon开发的"精神病学态度量表"(APS)评估，包含29个条目6个维度；医生群体则采用Stuart设计的34项专业版问卷。所有数据经过多元线性回归分析，重点考察性别、教育经历和专业背景对态度的影响。

主要技术方法包括：1)基于APS量表的标准化态度评估；2)针对三类人群(医学生/护理学生/医生)的横断面调查设计；3)多变量线性回归分析；4)意大利本土化量表的翻译与跨文化适应(虽未进行正式验证)。

研究结果揭示了一系列耐人寻味的发现：

1. 学生群体的矛盾态度
   医学生中84%认为精神病学未获医学界充分尊重，63.5%认为其职业声望低，39%表示学校缺乏专业鼓励。护理学生的负面认知更为突出，更倾向于质疑精神科会诊价值(OR=1.8，p<0.01)和学科权威性。值得注意的是，完成精神病学课程的学生在所有维度上态度显著更积极(β=-0.17，p<0.001)，女性学生也展现更强的专业认同(β=-0.23，p<0.001)。

2. 医生群体的实践困境
   尽管81%的医生认可精神病学的医学价值，但同等比例坦言治疗精神疾病患者导致情感耗竭，58.2%认为患者缺乏感恩之心。外科医生比内科医生表现出更强的负面态度(β=0.16，p=0.027)，而精神科医生自然成为最坚定的专业捍卫者(β=-0.37，p<0.001)。

3. 教育暴露的关键作用
   参加过精神病学课程的医学生在"角色定义与功能"(β=-0.11，p=0.024)和"社会批评"(β=-0.18，p<0.001)维度上态度显著改善。护理学生中仅6%有精神科实习经历，但其中75%表示喜欢该经历，提示临床接触的重要性。

4. 性别与专业选择的关联
   女性医学生在"治疗有效性"(β=-0.23，p<0.001)和"职业回报"(β=-0.10，p=0.018)维度上更积极。考虑选择精神科的医学生对专业批评的接受度更低(β=0.09，p=0.044)。

这项研究最引人深思的发现在于：尽管意大利建立了先进的社区精神卫生体系，医疗系统内部对精神病学的隐性歧视依然根深蒂固。这种"玻璃天花板"效应直接体现在医学生的专业选择上——仅4.7%的医学生入学时就立志成为精神科医师，远低于其他专科比例。护理教育中的精神卫生内容缺失更为严重，欧盟要求的必修实习在意大利多数护理院校仍为选修。

从更广阔的视角看，这项研究揭示了医学教育中一个长期被忽视的悖论：当我们在课堂上讲授"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时，却在课程设置和临床实践中不自觉地强化着"大脑与身体割裂"的二元论。这种认知偏差不仅影响了专业人才的培养，更通过医生的临床决策持续影响着精神疾病患者的就医体验。

研究的现实意义不言而喻。对医学教育者而言，需要重构精神病学课程体系，增加早期临床暴露和榜样医师带教；对政策制定者，应强制护理专业的精神科实习要求，借鉴澳大利亚"心理健康护士教育特别工作组"模式；对专业学会，可参照美国精神病学会(APA)的经验，开展反污名宣传活动。尤为关键的是，必须打破专科间的认知壁垒，将精神卫生培训纳入全科医生继续教育体系。

这项发表在《BMC Psychology》的研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关于医学教育本质的深层思考——我们究竟在培养怎样的健康守护者？是只见疾病不见人的技术专家，还是具备整体健康观的人文医者？答案或许就藏在研究者最后的呼吁中："通过强化精神病学作为核心医学学科的地位，我们终将构建更具包容性、能力更强且得到更好支持的精神卫生工作队伍。"这不仅是专业发展的需要，更是对"健康中国"理念最生动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