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样性承诺背后的种族现状维护：工具性与道德性理由的群体偏好差异及其法律影响

推荐语：本研究针对高等教育领域多样性政策实施效果差异的核心矛盾，通过5项跨群体研究（N=1,382）揭示白人群体对工具性理由（instrumental rationales）的偏好与维护种族现状（racial status quo）的态度正相关。研究发现法律从业者在司法裁决中同样呈现该倾向，为理解多样性政策（DEI）实施困境提供了社会心理机制解释，对重构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的法律论证框架具有重要启示。

　　

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关于多样性价值的争论从未停歇。表面上看，支持多样性的立场似乎已成为社会共识，大学官网充斥着对多元化的赞美之词。但在这看似和谐的表象下，隐藏着一个尖锐的矛盾：为什么在多样性承诺如此普及的今天，种族不平等依然顽固存在？更令人困惑的是，那些声称支持多样性的群体，为何在实际政策支持度上表现出巨大差异？

这种矛盾现象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未被充分认识的心理学机制。普林斯顿大学、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团队发现，人们对多样性理由的表述方式——是强调其工具性效益（instrumental rationales）还是道德必要性（moral rationales）——实际上反映了深层的群体立场。工具性理由将多样性描述为能带来教育收益（如提升创新力）的手段，而道德理由则强调其作为社会正义的内在价值。这项发表在《Communications Psychology》的研究通过5项实验揭示了：对工具性理由的偏好程度，竟能准确预测个体维护现有种族等级制度的倾向。

研究采用多方法验证策略：研究1-2对1,101名白人进行观察性研究，通过开放式回答编码测量工具性/道德性理由偏好；研究3（N=197）采用实验法比较被试对两种理由陈述的反应；研究4-5分别考察285名法官裁决倾向和律师辩护策略。关键测量包括社会支配倾向（SDO）、零和信念（zero-sum beliefs）等量表，以及自编的政策支持度问卷。

支持种族现状的心理机制
研究发现，反对平权政策（如affirmative action）的个体更倾向使用工具性理由（β=-0.253,p<0.001）。那些认为"黑人进步意味着白人损失"的零和信念持有者，其工具性理由偏好显著更强（β=0.181,p=0.006）。更惊人的是，当被试认为大学多样性政策会损害白人利益时，其工具性理由偏好急剧上升（β=-0.274,p<0.001），而政策对少数族裔的影响却未显著影响其偏好。

原则性信念的深层影响
社会支配倾向（SDO）得分高的个体表现出更强的工具性理由偏好（β=0.338,p<0.001），而平等主义者（egalitarianism）则相反（β=-0.379,p<0.001）。研究3的 mediation 分析显示，工具性陈述被认为更有利于白人学生（B=0.55,p<0.001），这种认知差异解释了61%的偏好变异。

法律领域的群体偏好渗透
法官样本中，SDO 得分与工具性理由接受度正相关（β=0.483,p=0.027）。律师则会根据法官任命党派调整论证策略：当认为自由派法官担忧多样性损害白人利益时，律师会显著增加工具性论证（B=-1.025,p=0.009）。

这项研究揭示了多样性话语中的"特洛伊木马"现象：工具性理由表面支持多样性，实则维护白人优势地位。法律领域的数据更表明，半个世纪前Bakke案确立的"教育收益"论证框架，可能无意中为种族现状的延续提供了制度保障。这些发现对理解平权政策（affirmative action）争议本质具有突破性意义——它不仅是关于种族平等的争论，更是不同群体通过政策话语权争夺社会优势的体现。

研究同时揭示了原则-实施差距（principle-implementation gap）的心理根源：即使自称支持多样性的人群中，工具性理由偏好仍与较低的政策支持度相关。这为解释多样性政策为何常在实践中失效提供了新视角。在法律层面，研究暗示司法决策中潜藏的群体偏好可能通过律师的策略性适应形成反馈循环，最终导致法律原则的渐进式偏移。

该研究的现实意义在于，它挑战了将多样性争论简单分为"支持vs反对"的二元框架，指出需要警惕某些"支持多样性"立场背后可能隐藏的现状维护动机。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研究建议重新审视过度依赖工具性论证的风险——当多样性仅因其效用而被珍视时，其促进社会正义的核心价值可能正在被悄然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