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寄养青年视角：儿童福利系统对个体发展及家庭关系的重塑研究

本研究采用Photovoice参与式行动研究方法，探索加州寄养青年对儿童福利系统影响的真实体验。研究发现系统介入导致身份认同障碍、家庭关系断裂及隐私侵犯等问题，但青年仍展现出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成果为构建尊重自主性、保护隐私权的个性化寄养服务体系提供了关键实证依据。

　　

在洛杉矶县这个全美最大的儿童福利系统管辖范围内，每年有2.5-3万名青少年因虐待或忽视指控被纳入监管。这些年轻人无论是否被带离原生家庭，都会面临社会工作者、律师等系统专业人员的长期介入，这种干预往往伴随着严重的心理压力。现有研究表明，寄养青年更容易经历暴力事件、父母被捕等创伤，其创伤后应激症状（PTSD）发生率显著高于普通青少年群体。然而吊诡的是，这个直接承受系统影响的群体，却鲜少有机会参与关乎自身命运的关键决策。

这种决策排斥现象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存在，尽管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UNCRC）第9条和第12条明确保障儿童保持家庭联系和表达意见的权利。美国作为唯一未批准该公约的成员国，其儿童福利系统更长期忽视青年自主性（autonomy）这一基本心理需求。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兄弟姐妹关系对寄养青少年的心理韧性（resilience）具有显著预测作用，但系统在安置决策中往往未能有效维护这种重要联结。

为打破这种研究与实践的僵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研究团队创新性地采用Photovoice这种基于批判理论和女性主义理论的参与式行动研究方法（PAR）。这项发表在《Child Protection and Practice》的研究，通过八周深度协作，让7名18-24岁的寄养经历青年以"艺术家-研究者"身份，用摄影和讨论的方式探索系统对其身份形成、家庭关系及自主权的影响。研究特别纳入具有寄养经历的学生研究者，通过创伤知情（trauma-informed）方法建立心理安全环境。

研究团队主要运用三项关键技术：1）Photovoice方法学框架，通过每周主题摄影作业（如"我想让人们了解我的寄养经历"）引导视觉叙事；2）集体主题分析（Collective Theming），由全体成员共同识别照片和讨论记录中的模式；3）政策倡导能力建设，包括参与听证会、撰写政策简报等实操训练。研究对象通过洛杉矶县寄养机构招募，涵盖不同种族/族裔、性别认同和离系统路径（如解放、收养等）的多样化群体。

研究结果揭示四大核心发现：

1. 身份形成的挑战
   艺术家-研究者Aurelia的陈述显示，系统介入导致信任障碍和沟通困难。照片《Got love?》的配文直指系统仅保障物理安全而忽视情感需求的缺陷。但值得注意的是，多数参与者表现出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如Mia将困境重构为促进快速成长的特殊经历。

2. 家庭关系的重构
   艺术家-研究者Kevin描述的血缘兄弟姐妹"去亲属化"现象尤为突出。照片《I have a window》生动展现了系统造成的家庭疏离与重聚后的关系修复。参与者发展出超越生物学的家庭定义，如Lupe将足球队视为替代家庭。

3. 污名化与自主权侵蚀
   Mia指出系统过度关注导致"问题儿童"标签的自我内化。Rosalia感叹"我们只是档案上的名字"，反映系统对人性的漠视。更严重的是，这种隐私侵犯产生持久影响，如研究者Amanda成年后仍对个人信息披露保持高度警惕。

4. 系统改革的呼声
   照片《You too are a flower》的配文强烈呼吁个性化服务。艺术家-研究者Darcy的经历揭示，耗时六年才获得法官真正倾听，凸显系统沟通机制的失效。参与者提出三项具体改进：定制化服务方案、资源透明化、决策参与机制。

讨论部分强调，这些发现与Hayes等人（2024）的系统评价高度吻合，共同指向儿童福利实践需要根本性范式转变。研究特别指出，虽然加州法律（WIC 16001.9）明确保障青年联系亲属的权利，但手机没收等违规行为仍普遍存在。政策建议聚焦四个维度：1）降低社会工作者案量以支持个性化服务；2）建立心理健康服务专项资金；3）创建由经历者主导的青年委员会（youth boards）；4）推行优势导向（strength-based）的文件记录规范。

该研究的革新意义在于突破传统量化研究的局限，通过参与式方法实现知识生产的民主化。研究不仅证实了自主权剥夺对寄养青年的深远伤害，更揭示出他们将逆境转化为助人动力的独特韧性。这些发现为正在进行的美国儿童福利系统改革提供了关键实证依据，特别是对《儿童权利公约》本土化实施具有重要参考价值。正如展览照片《Where my personality stays》所隐喻的：寄养青年的身份认同或许被系统暂时封存，但从未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