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里克-爱丁堡心理健康量表与抑郁症状量表PHQ-9的判别效度分析：基于双因子模型的实证研究

本研究通过双因子模型（bifactor modeling）和MIMIC分析，探讨沃里克-爱丁堡心理健康量表（WEMWBS14/WEMWBS7）与抑郁症状量表PHQ-9的判别效度。结果显示两者存在高度负相关（r≈-0.80），且联合量表呈单维性，表明WEMWBS可能无法独立测量"积极心理健康"构念，对量表开发与临床评估具有重要警示意义。

　　

论文解读

在心理健康评估领域，一个长期存在的争议是：测量积极心理健康的量表与测量心理痛苦的量表，究竟是在评估两个独立维度，还是同一维度的两极？这个问题不仅关乎理论构建，更直接影响临床实践——如果量表间存在严重冗余，可能导致问卷冗长、资源浪费甚至错误结论。挪威公共卫生研究院的Leif Edvard Aaro团队在《BMC Psychiatry》发表的研究，通过严谨的 psychometric（心理测量学）分析，对这一争议给出了令人深思的答案。

研究背景中，作者犀利指出心理学领域的"构念混淆"（construct jangle）现象：新量表不断涌现，却鲜少验证其与已有工具的区分度。以沃里克-爱丁堡心理健康量表（WEMWBS）为例，开发者宣称其测量"超越精神疾病缺失"的积极心理健康，但实际使用中常与抑郁症状量表PHQ-9同时施测。这种操作隐含假设二者测量不同构念，却缺乏实证支持。更棘手的是，若二者实为同一维度的两极（如同温度计的正负刻度），用WEMWBS评估抑郁患者可能像用仅能显示0-100℃的温度计测量冰点以下温度——所有低值都会堆积在量表的极端末端。

为解决这一问题，研究者利用挪威"快速心理健康护理"（PMHC）项目的1690名初级医疗患者数据（21-50岁占75%，女性占75%），采用三种递进分析方法：先是传统相关性检验，再通过结构方程模型（SEM）构建双因子模型（bifactor model），最后用MIMIC（多指标多原因）模型检验人口学变量的预测模式。关键技术包括：1）WLSMV（加权最小二乘法）处理有序分类数据；2）双因子（S-1）模型分离PHQ-9与WEMWBS的共享/独特方差；3）计算ω_H（层级信度）、ECV（解释共同方差）等 psychometric 指标评估单维性。

研究结果呈现四大关键发现：

1. 高度负相关：PHQ-9与WEMWBS-14的潜变量相关系数达-0.795，接近理论上限-0.80，远超判别效度要求的阈值（通常r<0.70）。
2. 单维性证据：双因子模型显示，联合量表的ECV>0.76（WEMWBS-14）和0.83（WEMWBS-7），且ARPB（平均相对参数偏差）<17.7%，符合"本质单维性"（essential unidimensionality）标准。
3. 镜像关联模式：PHQ-9与失业、单身等风险因素的关联强度（β=0.435），恰与WEMWBS的关联（β=-0.354）呈对称反向，暗示二者捕获相同潜在构念。
4. 独特方差失效：控制PHQ-9共享方差后，WEMWBS残余因子与多数人口学变量的关联消失，甚至出现方向反转（如移民背景的效应从-0.206变为+0.217）。

讨论部分直指核心矛盾：WEMWBS既不符合"单极连续体"（仅测积极端）假设，也不支持"双连续体"理论（积极与痛苦独立）。相反，数据更支持"双极性连续体"模型——WEMWBS本质是PHQ-9的反向测量工具。这一结论与英国人群研究（Bohnke & Croudace, 2016）相互印证，提示文化差异可能不影响其 psychometric 属性。

研究意义在于为心理健康测量"祛魅"：当新量表与成熟工具的ω_H/ω比值>0.85（即85%方差由公共因子解释），继续宣称测量"独特构念"可能构成学术误导。作者建议未来研究应探索真正独立于抑郁症状的积极心理健康维度（如社会联结相关条目），并警告临床工作者谨慎解读WEMWBS分数——在抑郁筛查场景中，它或许并不比PHQ-9提供更多信息。

这项研究犹如投给心理健康评估领域的一颗"清醒剂"，提醒学界：在追求量表创新的同时，或许我们更需要回归 psychometric 的严谨本质——毕竟，当温度计的刻度已经完备时，发明另一支反向刻度的温度计，并不会让我们更了解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