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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遵循机制研究存争议，为揭示其行为原理，诺丁汉大学等机构研究者开发 CRISP 框架（含 R、I、S、P 四要素），通过 1.4 万 + 参与者的在线实验发现，55%-70% 参与者会遵守任意规则，R 和 S 是主因，为社会规范与法律遵守提供新解释。
在人类社会的运转中，规则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时刻规范着我们的行为。从日常生活中的交通规则到复杂的社会法律体系，规则在维持社会秩序、促进合作方面扮演着核心角色。然而，人们为何会遵守规则？这一问题长期以来在人文社科领域争论不休。传统理论中，有人认为是对权威的服从或对传统的尊重，有人强调自利驱动下对惩罚的畏惧，还有人提出是为了满足社会期望或出于亲社会动机。但对于 “内在规则尊重” 这一核心因素，学界一直缺乏实证支持，尤其是在缺乏外在激励和社会偏好的情境下，规则遵守的内在机制始终模糊不清。
为解开这一谜团，英国诺丁汉大学决策研究与实验经济学中心（Centre for Decision Research and Experimental Economics,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的 Simon G?chter、Lucas Molleman 与丹麦奥胡斯大学（Aarhus University）的 Daniele Nosenzo 等研究人员展开了深入研究。他们开发了跨学科的 CRISP 框架（Conformity as a function of R, I, S, P），将规则遵守（C）分解为内在规则尊重（R, intrinsic respect for rules）、外在激励（I, extrinsic incentives）、社会期望（S, social expectations）和社会偏好（P, social preferences）四大要素，并通过四组在线实验（涉及 14,034 名英语母语参与者）系统验证了各要素的作用机制。该研究成果发表在《Nature Human Behaviour》上，为理解人类规则遵守行为提供了全新视角。
研究团队主要采用了以下关键技术方法：
- 极简任务设计：设计 “交通灯任务” 和 “抽象任务”，要求参与者等待特定信号（如红灯转绿或符号消失）后移动圆圈，违反规则可最大化自身收益但无实际危害，以此构建无外在激励和社会偏好的纯净实验环境。
- 社会期望测量：通过 “策略方法”（strategy method）量化参与者对规则遵守的规范性信念（normative beliefs, bn）和描述性信念（descriptive beliefs, bd），即他人对违规的 disapproval 程度和实际遵守率的预期。
- ** peer 行为观察实验 **：在实验 3 中，参与者观察不同数量 “同伴” 的规则遵守行为（实际为程序模拟的历史数据），操纵描述性信念，测试其对自身行为的影响。
- 嵌套式激励干预：在实验 4 中，逐步引入外部性（如违规导致慈善捐赠取消）和强弱惩罚机制（10%/90% 概率损失收益），评估亲社会动机和外在激励的作用。
核心研究结果
1. 内在规则尊重与社会期望驱动基础遵守率
在实验 1 的基线条件下（匿名、无后果、强自利激励违规），55%-70% 的参与者选择遵守规则。即使在加入控制问题（增强收益显著性）后，遵守率仍保持在 57%-65%。这表明，在缺乏传统动机的情况下，规则本身即可触发遵守行为。通过策略方法分析发现，约 22%-23% 的参与者表现出 “无条件规则遵守”，即无论他人是否 disapproval 或遵守，均选择合规；另有约 30% 的参与者为 “条件遵守者”，其行为随社会期望（bn或bd）的提升而增加。例如，当认为 “81-100% 的人 disapproval 违规” 时，规范性条件遵守率从 35.2% 升至 56.0%；当预期 “81-100% 的人遵守规则” 时，描述性条件遵守率从 28.5% 升至 56%。
2. 违规行为的传染性与稳定性
实验 3 中，观察到 “同伴违规” 会显著降低自身遵守率：仅 1 名违规同伴即可使遵守率下降约 8 个百分点，且违规的 “传染性” 与同伴数量无关，而取决于违规比例。然而，即使所有 6 名同伴均违规，仍有 55% 的参与者选择遵守规则，表明内在规则尊重对违规传染具有抗性。此外，参与者在观察违规后，后续独立任务中的违规倾向仍会增加（1% 的同伴违规观察率导致自身违规率上升 0.12%），提示违规行为可能通过改变描述性信念产生长期影响。
3. 外部性与激励的边际作用
实验 4 显示，当引入外部性（违规导致慈善捐赠损失）时，遵守率从基线的 55% 升至 61%，表明亲社会动机（P）可小幅提升合规性；弱惩罚（10% 处罚概率）对遵守率无显著影响，而强惩罚（90% 处罚概率）使遵守率升至 77.8%。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强惩罚条件下，仍有 6% 的参与者 “非理性违规”，且整体遵守率仍低于 100%，说明外在激励无法完全替代内在动机和社会期望的作用。通过对比嵌套处理发现，无条件遵守率（暗绿色部分）在引入激励后有所上升，暗示外在压力可能强化内在规则认同。
4. 规则与社会期望的共生关系
实验 2 和扩展分析表明，规则的存在本身即能触发社会期望：80% 的 “旁观者” 认为遵守规则 “非常社会适当”，90% 认为违规 “不适当”；且描述性信念（预期遵守率 60%）与实际遵守率高度吻合。进一步实验显示，观察违规会降低违规的 “社会不适当性” 评级，但对遵守规则的 “适当性” 影响有限，表明社会期望对违规行为更敏感，可能形成 “违规易扩散，合规难动摇” 的动态平衡。
结论与意义
该研究通过 CRISP 框架首次系统性验证了内在规则尊重（R）和社会期望（S）是人类规则遵守的核心驱动力，即使在匿名、无后果的极端情境下，这两大要素仍能支撑高比例的合规行为。外在激励（I）和亲社会动机（P）虽能增强遵守率，但并非必要条件。这一发现颠覆了 “规则遵守依赖惩罚或利益” 的传统认知，为解释社会规范、法律执行等宏观现象提供了微观行为基础 —— 例如，为何某些无实质危害的规则（如交通礼仪）仍被广泛遵守，或可归因于内在尊重与社会期望的共同作用。
研究同时揭示了规则体系的脆弱性与韧性：违规行为具有传染性，但内在规则尊重可形成 “防火墙”，减缓规范崩塌；而长期违规可能通过侵蚀社会期望（如描述性信念向违规倾斜）逐渐瓦解合规文化。这些结论对政策制定具有启示：在制度设计中，除了完善惩罚机制，更需通过教育、宣传等手段培育内在规则认同，强化社会规范的正向期望，从而实现更可持续的社会秩序。
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拓展 CRISP 框架的适用范围，例如探讨文化差异、规则模糊性对各要素权重的影响，或分析重复互动场景下规则遵守的动态演化。该研究不仅为行为科学提供了整合性理论工具，更架起了经济学、心理学与社会学之间的桥梁，推动了对人类合作本质的跨学科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