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性韧性视角下波多黎各飓风灾后社区网络与灾害恢复的政治生态研究

推荐：本研究通过分析PECES和Comedores Sociales两个社区组织在飓风María灾后的行动策略，探讨了波多黎各殖民与 neoliberal（新自由主义）语境下韧性(resilience)的多元实践。研究发现，社区网络通过自组织(autogestión)和互助(mutual aid)重构了国家-社会-经济关系，为理解后殖民地区的灾害治理提供了批判性框架。

　　

2017年9月，飓风Irma和María在两周内接连袭击波多黎各，尤其是María以175英里/小时的持续风速横扫全岛，造成4500人死亡、全岛断电和基础设施瘫痪。这场灾难暴露了更深层的危机——波多黎各作为美国非合并领土的殖民地位、长期经济衰退，以及政府救灾的严重失能。当官方救援迟缓时，PECES和Comedores Sociales等社区组织迅速填补空缺，通过清理道路、修复房屋、建立社区厨房等行动成为灾民的生命线。这一现象引发核心问题：在殖民与新自由主义交织的复杂语境下，社区主导的韧性(resilience)实践如何重构权力关系？

为回答这一问题，研究人员选取波多黎各东部受灾最严重的两个社区组织进行案例研究。PECES作为拥有40年历史的非营利机构，通过教育、创业培训和政府合作实现韧性；而源自学生运动的Comedores Sociales则以占领空置建筑、建立互助中心(CAM)等激进实践，推行去中心化的粮食主权运动。研究采用半结构化访谈（9位组织领导者）、参与式观察（2023-2024年）和档案分析，结合系统生态学与批判地理学理论，提出"关系性韧性"(relational resilience)框架，强调韧性实践的历史偶然性和政治复杂性。

研究结果揭示：

1. 国家撤退中的韧性悖论
   PECES在飓风后72小时内自主启动救援，修复200间房屋并运营替代学校。其"政治中立"策略使其能同时获取政府CDBG-DR基金（如住房部资助）和私人捐赠，但成员坦言"必须像拳击手般争取资源"。这种"嵌入式抗争"显示：即便依赖体制内资源，社区组织仍能通过官僚体系缝隙实现变革。

2. 反体系的互助实践
   Comedores Sociales将飓风视为"揭开殖民面纱的契机"，其CAM中心发展出"超级团结合作社"(Súper Solidario)等12个项目。通过"三路径贡献系统"（捐赠/带食材/劳动换取餐食），他们拒绝慈善逻辑，转而构建"从厨房和土地创造另一种生活"(Desde la Tierra y la Cocina Construyendo Otra Vida)的平行经济。这种实践直接挑战政府将粮食安全商品化的政策。

3. 殖民性的时空嵌套
   研究发现，波多黎各的"灾难资本主义"并非始于飓风——1950年代"自举行动"(Operation Bootstrap)的工业化、1996年《国内税收法》第936条废止引发的经济衰退、2016年PROMESA法案设立的财政控制委员会(La Junta)，构成层层累积的殖民创伤。社区组织的韧性实践必须置于这500年殖民史的"慢暴力"(slow violence)中理解。

结论部分提出三重突破：首先，批判"韧性"概念的新自由主义化倾向，指出波多黎各案例中，社区网络既非单纯抵抗国家，也非被动接受 neoliberal 议程，而是通过"战略性摇摆"(strategic meshing)重构权力关系。其次，揭示殖民性(coloniality)如何通过"例外状态"(state of exception)持续制造危机——如FEMA因产权问题拒绝60%援助申请，实质延续了剥夺逻辑。最后，提出"韧性即关系"(resilience-as-relations)框架，强调其动态性和未完成性，为后殖民地区的灾害研究提供新范式。

该研究发表于《Geoforum》的重要意义在于：理论上，打破"国家vs社区"的二元叙事，揭示韧性实践如何嵌入更长的反殖民斗争史；方法上，通过追踪PECES申请CDBG-DR基金的微观政治，展现制度内变革的可能；实践上，为遭受类似殖民遗产的加勒比地区提供替代发展模型。正如Comedores Sociales成员所言："我们不是在重建，而是在建造从未存在过的东西"，这项研究最终指向的，是灾难政治中孕育的解放性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