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网络与能动性分化：肯尼亚沿海社区环境变化适应决策的权力动态研究

本研究针对环境变化下社区适应决策的能动性(Agency)不平等问题，通过追踪肯尼亚5个渔村653名渔民的时间序列数据，揭示了社会网络在催化或抑制个体能动性中的双重作用。研究发现决策参与度与有效权力感知显著相关，但权力集中于长者、社区领袖和资产优势者；社会网络暴露(Network exposure)是能动性变化的唯一预测因子——接触主动参与者(个体能动性)提升自身参与度，而接触被动参与者(代理能动性)则导致能动性下降。该成果为理解本地主导适应(Locally led adaptation)中的权力失衡提供了微观证据，发表于《Global Environmental Change》。

　　

论文解读

在气候变化加剧的背景下，全球数百万人的生计正面临威胁。尽管国际社会投入大量资源支持社区适应项目，但不同群体在适应决策中的能动性(Agency)存在显著差异——这种差异既体现在参与环境决策的能力上，也反映在个体对自身影响力的感知中。肯尼亚沿海渔村作为典型案例，其依赖海洋资源的生计模式正遭受渔业资源衰退、气候变化等多重冲击，而当地通过海滩管理单位(BMU)实施的社区协作管理制度，本应是实现本地主导适应(Locally led adaptation)的理想平台。然而，既往研究多关注宏观政策设计，对社区内部微观社会动力学如何塑造能动性差异知之甚少。

为此，由James Cook University领衔的国际团队在2016-2019年间对肯尼亚5个渔村653名渔民展开纵向追踪。研究创新性地融合社会网络分析与社会认知理论，通过两轮标准化问卷收集了渔民的社会经济特征、决策参与度及复合型社会网络数据（含知识交流、资源共享等多元关系）。采用混合效应模型与多分类Logit模型分析发现：

社会网络的双刃剑效应
通过构建复合网络测量"网络暴露"(Network exposure)，研究首次揭示社会关系的质量比结构更重要。接触主动参与决策的个体（体现个体能动性, Individual agency）使渔民自身参与度提升（OR=1.32, p<0.01），而接触被动参与者（体现代理能动性, Proxy agency）反而导致参与度下降（OR=0.86, p<0.05）。如图5所示，社区3的网络可视化清晰呈现这一"涟漪效应"——被主动参与者包围的节点（黑色轮廓）更易提升参与度。这种动态过程表明，社会网络既能通过示范效应激活个体能动性，也可能因被动依赖削弱参与意愿。

权力格局的固化隐患
基线模型显示，决策参与权高度集中于特定群体：年龄每增加1个标准差，主动参与概率提升27%；社区领袖的主动参与率是普通渔民的3.2倍；与领袖有社会关联者参与度显著更高（β=0.41）。物质资产同样关键——拥有渔船者参与决策的几率翻倍，而少数民族主动参与率降低35%。这些发现印证了BMU系统中存在的精英捕获(Elite capture)现象，传统权力结构与经济优势共同维系着决策垄断。

参与疲劳与正义挑战
纵向数据显示，初期参与者中有35%后续退出决策过程，仅12%实现参与度提升。结合访谈发现，这种衰退可能与资源衰退导致的生计压力、决策效能感不足有关。值得注意的是，参与度变化与民族、世代等稳定特征无关，凸显干预可行性——通过优化网络质量（如增强主动参与者联系）可能打破参与壁垒。

该研究为理解社区适应中的"能动性陷阱"提供了新视角：首先，证实社会网络可通过个体能动性传播产生正反馈，这对设计基于同伴影响的干预策略具有启示；其次，揭示代理能动性的潜在风险，提示单纯增加会议出席率不足以赋能边缘群体；最后，强调本地主导适应必须直面权力分配问题，需通过配额制度、领导力培训等打破传统权力垄断。正如作者指出，当90%渔民感知到渔业衰退却仅有13.5%能实质影响决策时，所谓"本地主导"可能沦为少数人的特权。未来研究可探索集体能动性(Collective agency)的形成机制，以及如何将网络干预转化为包容性治理实践。

（注：全文数据均来自原文，模型系数经标准化处理；Bandura的社会认知理论、Adger的社会资本理论等为关键理论框架；BMU、OR值等术语首次出现时已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