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宅基地确权对中国乡城移民市民化的双刃剑效应：显性与隐性维度的机制解析

【编辑推荐】针对发展中国家城市化进程中乡城移民市民化(CRM)滞后问题，中国学者聚焦宅基地确权政策对CRM的双重影响机制。研究发现：确权通过安全效应促进隐性CRM（城市生活适应），但通过资产效应和公平效应抑制显性CRM（社保参与和户籍转移）。该研究为发展中国家土地制度改革与人口城镇化协同推进提供了新视角，发表于《Habitat International》。

　　

在全球城市化浪潮中，发展中国家普遍面临"过度城市化"困境——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却难以获得同等市民待遇，形成"半城市化"现象。中国作为典型案例，其独特的户籍制度(hukou)将城乡福利捆绑，导致2.86亿农民工陷入"城市打工-农村保留权益"的撕裂状态。更值得关注的是，即便户籍改革放宽限制，市民化率(45.5%)仍显著低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63.9%)，暴露出传统政策工具的失灵。

这一矛盾的核心在于中国特殊的土地制度安排。农村宅基地作为集体分配给农户的福利性用地，其模糊的产权属性形成"制度陷阱"：既因权属不清抑制土地资产变现能力，又因社会保障功能牵制移民彻底切断乡土联系。针对这一世纪难题，清华大学研究人员Yiyi Yu和Shuyi Feng在《Habitat International》发表突破性研究，首次揭示宅基地确权政策对市民化进程(CRM)的复杂影响机制。

研究采用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LDS2016)数据，创新性地将CRM解构为显性（社保参与+hukou转移）和隐性（城市适应）双维度。通过有序概率模型和中介效应分析发现：确权证书如同"双刃剑"，虽通过安全效应降低土地纠纷担忧（提升隐性CRM 11.2%），但资产效应增强土地抵押能力后，反使移民保留农村退路（抑制显性CRM 7.8%）；更意外的是，确权触发的公平效应促使14.3%高学历移民选择返乡创业。这种代际分化现象——老一代依赖土地保障、新生代倾向资产盘活，为理解"逆城市化"提供了新注解。

关键技术方法：基于全国代表性的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LDS2016)29省数据，采用双重稳健估计的倾向得分匹配(PSM)控制选择偏差，构建有序概率模型评估政策效应，通过KHB中介检验识别安全效应、资产效应和公平效应三条机制路径。

【研究结果】

1. 基准分析：确权证书使移民城市适应评分提升0.23个标准差，但社保参与率和hukou转移意愿分别下降5.4%和9.1%。
2. 机制验证：安全效应通过降低土地纠纷概率27%促进隐性CRM；资产效应通过提高土地抵押意愿43%削弱市民化决心；公平效应促使14.3%高学历群体返乡。
3. 异质性：长三角地区移民更敏感于资产效应，珠三角群体则受安全效应主导；80后移民的hukou转移意愿降幅达15.6%，显著高于60后群体。

【结论与意义】
该研究颠覆了"产权清晰必然促进城镇化"的传统认知，揭示出土地制度改革在发展中国家特有的矛盾性：当确权同时强化了资产的流动性和保障功能时，反而可能延缓制度性市民化进程。这一发现为理解中国户籍改革成效不足提供了土地制度视角的解释，也为越南、埃塞俄比亚等类似制度环境国家提出政策警示——土地确权需与公共服务均等化协同推进，避免形成新的"制度黏性"。研究提出的显性-隐性CRM二维框架，为发展经济学中的人口转移理论贡献了新的分析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