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碳转型中的水社会领土正义重构：基于柏林电动汽车工厂冲突的实证研究

为解决低碳转型中"公正转型"的空间政治争议，研究人员采用水社会领土(hydrosocial territories)理论框架，以德国柏林近郊电动汽车(EV)工厂冲突为案例，揭示了不同行动者对水资源利益分配、决策权力和空间尺度的差异化正义认知。研究发现存在支持工厂的霸权领土与两个质疑其合法性的反领土，提出正义具有价值分歧性、流动性和多尺度性三重特征，为理解转型冲突提供了新的空间分析工具。

　　

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紧迫背景下，电动汽车(EV)产业被视为低碳转型的重要支柱。然而，当特斯拉宣布在德国柏林近郊的格伦海德(Grünheide)建造欧洲最大超级工厂时，这场看似环保的产业升级却引发了激烈冲突。问题的核心在于：被政策制定者描绘为"双赢"的低碳转型，为何在实践中遭遇强烈抵制？究竟谁有权定义转型的"公正性"？

传统研究多聚焦于碳排放计算或经济效益评估，却忽视了转型背后的空间政治维度。这正是Simon Ryfisch团队在《Geoforum》发表的研究突破点。研究团队创新性地引入"水社会领土"(hydrosocial territories)理论框架，将EV工厂冲突视为不同空间正义观碰撞的典型案例。该理论强调，水资源不仅是物理存在，更是社会权力关系的载体，通过基础设施、制度安排和话语实践形成具有边界的"领土"，反映特定群体对资源分配和决策权力的正义认知。

研究采用混合方法：对政策文件、媒体报道和公众意见进行历时性话语分析；对地方政府、环保组织、社区居民等21个利益相关方进行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抗议活动和听证会。特别关注2022年3月后新行动者加入引发的动态变化。

结果部分揭示三个相互竞争的领土建构逻辑：

1. 工业进步领土：以地方政府和特斯拉为代表，强调工厂带来的就业增长与气候贡献，将水资源挑战视为技术可解的局部问题。其正义观建立在国家经济竞争和全球减排的宏观尺度上。
2. 生态社区领土：由当地居民和环保组织构建，通过水质监测数据质疑工厂耗水量对生态系统的威胁。其正义诉求聚焦社区自主决策权与代际公平，采用法律诉讼和公民科学等抗争策略。
3. 反资本主义领土：2022年后出现的激进团体将EV产业链与全球水资源剥削相联系，批判"绿色资本主义"的矛盾性。通过占领工地等直接行动，将冲突尺度扩展到全球南方资源提取地。

结论部分提出三重理论贡献：首先，正义分歧根植于行动者对理想社会发展方向(imaginaries)的根本价值差异，如经济增长优先还是生态完整性。其次，正义具有流动性(fluid nature)，随着新证据出现(如干旱加剧)或新行动者加入而动态演变。第三，多尺度性(multi-scalarity)是关键：同一地理空间同时被构想为全球产业链节点、区域生态系统和社区家园，导致正义评估的复杂性。

这项研究对转型政策制定具有重要启示：当决策者仅用碳排放指标衡量转型成效时，可能忽视地方特定的水-社会关系敏感性。论文提出的水社会领土分析框架，为识别冲突根源、设计包容性治理机制提供了实用工具。随着欧盟计划建设更多EV超级工厂，这项研究不仅具有学术创新价值，更对协调气候行动与社会公平具有现实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