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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统综述 174 篇案例研究，聚焦排放密集型行业（能源、交通、食品等）中 incumbent 企业在可持续性转型中的角色。指出现有研究对 “incumbent” 定义模糊，且其角色具有异质性、多维性和时效性。据此提出新定义及六种理想类型，为该领域研究提供理论框架。
可持续性转型中 incumbent 企业的角色：概念、异质性与理想类型构建
一、研究背景与目标
在能源供应、交通运输、食品加工等排放密集型领域，大型企业（即 incumbent 企业）对解决生态挑战至关重要。2019 年数据显示，能源供应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的 34%，工业占 24%，农业等占 22%，交通占 15%（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 2022）。这些企业凭借长期积累的政治经济权力，在可持续性转型中扮演关键角色，但其影响往往具有多样性和矛盾性（Kungl, 2024; Turnheim & Sovacool, 2019）。
现有研究虽已开展大量案例分析（近五年有 85 项相关研究），但存在两大核心问题：一是 “incumbent 企业” 定义模糊，不同研究隐含不同概念，导致讨论混乱；二是对其角色的分析常陷入 “支持者 / 阻碍者” 的二元对立框架，忽视了角色的多维性、时效性和模糊性（Kungl, 2024）。为此，本研究通过系统文献综述，旨在明确概念、解析角色类型，为可持续性转型研究提供更精准的理论工具。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概况
研究采用系统文献综述法，基于 Scopus 数据库检索，结合关键词组合（incumbent OR firm OR “regime actor” AND sustainability AND transition），最终纳入 174 篇实证案例研究，覆盖能源、交通、食品等行业，聚焦 incumbent 企业在可持续性转型中的活动。通过主题分析和理想类型分析，提炼概念特征与角色模式。
数据显示，研究主要集中在欧洲（145 项），能源供应（101 项）尤其是电力行业（67 项）是重点领域，而食品供应（23 项）和加工行业（28 项）研究较少。理论框架多基于社会技术转型理论（如多层次视角、技术创新系统），部分涉及企业管理、社会学等理论。
三、核心发现：概念分歧与角色异质性
（一）incumbent 企业的概念分歧
现有研究中仅约 1/5（31 篇）明确界定 “incumbent 企业”，定义呈现高度异质性。常见特征包括：市场权力与影响力、行业地位稳固性、对现有社会技术体系（socio-technical system）的嵌入性、保守倾向、资源控制能力等（表 2）。例如，Galvan 等（2020）将其定义为 “深度嵌入社会技术体制、积累竞争优势并影响政治议程的主体”，而 Mori（2021）则强调其 “市场定位与盈利导向”。
这些定义常混合理论概念与实证观察，缺乏统一框架。例如，电力行业 incumbent 企业常被视为 “大型、保守、权力集中”，而食品行业 incumbent 可能是中小型农业企业，依赖行业链条中的特定位置。
（二）角色的多维性与动态性
incumbent 企业的角色远非二元对立，而是呈现复杂图景：
- 业务活动：包括向可持续技术多元化（如传统能源企业涉足可再生能源）、流程绿色化、支持新兴企业或压制竞争对手等。例如，汽车制造商拓展电动汽车业务，但同时可能通过游说延缓排放法规（Loder et al., 2024）。
- 社会政治活动：既有阻碍可持续性法规的游说（如捷克煤炭企业阻止政策转型；?erny & Ocelík, 2020），也有策略性支持（如选择性推动有利于自身的绿色标准；Lowes et al., 2020）。
- 创新活动：参与可持续技术研发与试点项目，但常被批评为 “弱化激进创新”（如与初创企业合作时主导技术路径；Sp?th et al., 2016）。
综合来看，多数企业呈现 “矛盾角色”：同一企业可能在业务上推进绿色创新，同时在政治上阻碍严格监管（如石油公司投资风电但游说降低碳税；M?kitie et al., 2019）。此外，角色随时间动态变化，如德国能源企业在能源转型初期抵制可再生能源，后期逐步转向多元化（Kungl & Geels, 2018）。
四、概念贡献：新定义与理想类型
（一）incumbent 企业的新定义
研究提出适用于转型研究的狭义定义：在可持续性转型过程中，某一时刻对现有社会技术系统的维持具有核心地位的企业。该定义以 “社会技术系统” 为本体论基础，强调企业在系统中的 “核心性”（如对生产设施、市场份额、知识资源的控制），并引入时间维度（如特斯拉从 “挑战者” 转变为 “incumbent”）。这一定义兼容多学科框架（如动态能力理论、制度理论），避免将规模、权力等特征预设为定义要素，转而视为实证问题。
（二）六种理想类型
基于活动范围、防御性、时间模式等维度，归纳出六类 incumbent 企业角色（表 4）：
- 危机驱动转型者（The crisis-ridden re-orienter）：面临经济压力与合法性危机，被迫启动可持续转型，如德国能源企业在可再生能源冲击下逐步退出化石燃料业务（Kungl & Geels, 2018）。
- 风险对冲多元化者（The risk-hedging diversifier）：选择性进入可持续业务以分散风险，但核心业务维持原状，如石油企业试水风电但保留传统勘探（Pinkse & van den Buuse, 2012）。
- 坚定转型者（The dedicated re-orienter）：彻底剥离高排放业务，全面转向可持续领域，如丹麦 Dong 公司转型为可再生能源企业（Dzhengiz et al., 2023）。
- 可持续性新手（The sustainability greenhorn）：长期忽视可持续性，受政策压力被动改变，但缺乏能力深度转型，如英国钢铁企业依赖政府补贴推进减排（Geels & Gregory, 2023）。
- 自利阻碍者（The self-enriching obstructor）：通过政商勾结阻碍转型，如南非能源企业利用政治影响力维持煤炭业务（Hanto et al., 2022）。
- 守门人（The gatekeeper）：控制可持续产品流通渠道，如食品零售企业有选择地引入绿色产品以维护市场地位（Mylan et al., 2015）。
这些类型突破二元框架，揭示角色的模糊性（如 “守门人” 既可能促进绿色产品扩散，也可能维持非可持续业务）和动态性（如 “危机驱动转型者” 的策略随政策压力变化）。
五、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通过系统综述，澄清了 incumbent 企业的概念模糊性，提出基于社会技术系统的动态定义，并构建六类角色模型，为理解其在可持续性转型中的复杂作用提供了新框架。研究指出，未来需关注以下方向：
- 矛盾行为的成因：为何同一企业在不同领域采取对立策略？需结合组织内部流程与外部压力分析（Karltorp & Perez Vico, 2025）。
- 跨区域与行业差异：现有研究集中于欧美，需补充发展中经济体案例，如亚洲食品加工行业的 incumbent 角色。
- 方法论创新：开发系统性工具以评估企业对转型的综合影响，避免单一维度评价。
尽管研究存在局限性（如侧重转型研究视角、区域行业偏差），但其提出的概念框架为整合多学科研究、推动可持续性转型实践提供了重要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