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收缩地区的可持续转型：区域机会空间认知与决策者预期对发展的影响

本研究聚焦人口收缩地区的可持续转型(Sustainability Transition)，通过整合区域机会空间(Regional Opportunity Space)理论和代理-结构框架，揭示芬兰南萨沃地区市政决策者对可再生能源和生态旅游等机遇的认知。研究发现尽管决策者能识别转型机遇，但经济视角主导其叙事，且负面预期可能阻碍机会转化，为理解收缩地区在绿色转型中的能动性困境提供了新视角。

　　

在全球气候变化与人口结构剧变的双重挑战下，传统工业地区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已成为地理学和区域研究领域的核心议题。尤其对于长期面临人口收缩的欧洲边缘化地区，可持续转型(Sustainability Transition)既意味着摆脱衰退的机遇，也伴随着结构性约束的严峻考验。这种转型本质上涉及从生产消费模式到社会技术系统的根本性变革，但现有研究多集中于城市地区，对收缩地区的特殊性和决策者认知机制缺乏深入探讨。

针对这一研究空白，来自芬兰东部的学者团队在《Geoforum》发表了一项开创性研究。该研究以芬兰南萨沃地区为典型案例，这个持续20年人口负增长、老龄化率达33%的地区，兼具丰富的森林资源与季节性旅游经济特征。研究人员采用半结构化访谈法，系统采集了24位市政首席执行官和行政委员会主席的定性数据，通过区域机会空间理论的三维框架（时间特定性、区域特定性和代理特定性）进行编码分析。

研究方法的关键创新在于将代理(agency)与结构(structure)的动态互动操作化：通过追踪决策者对可再生能源投资、自然旅游开发等领域的认知，揭示其如何在全球可持续议程与地方收缩现实之间构建机会空间。研究特别关注"区域想象"(regional imaginaries)这一概念，即决策者基于历史经验形成的集体未来预期，如何形塑其行动逻辑。

研究结果呈现出鲜明的矛盾性。在时间特定机会空间维度，太阳能公园和风电项目被视为重要财政机遇，能弥补因人口流失导致的税收缺口。例如苏尔卡瓦市已建成太阳能电站，部分市政当局甚至主动开发风电项目以规避外部资本主导。然而决策者的叙事很快转向担忧——高达46,601套度假住宅所有者可能反对景观改变，反映出经济收益与生态保护的深层冲突。

区域特定机会空间分析揭示了结构性约束：防御安全限制（风电干扰雷达系统）、劳动力短缺（工作年龄人口仅占67%）以及欧盟环保法规的地方适应性争议。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代理特定机会空间呈现出"收缩思维"的锁定效应：尽管78%的受访者承认绿色能源的经济潜力，但普遍认为"这些投资更适合其他地区"，这种自我否定的认知模式显著抑制了能动性。

在可持续自然旅游领域，研究发现了类似的认知悖论。虽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遗项目和电动船租赁等创新被积极推进，但决策者预期呈现两极化：一方面期待疫情后国内旅游增长，另一方面担忧俄罗斯客源流失（占边境城市游客量的40%）无法弥补。更深刻的是，17%的受访者直言"生态旅游无法持续推动增长"，反映出对小型服务业带动区域复兴能力的根本性质疑。

讨论部分提出了具有理论穿透力的见解：长期人口收缩塑造的"衰退预期"已成为收缩地区的认知过滤器，使决策者更易将转型机遇重构为潜在威胁。这种心理机制通过三个路径强化区域锁定：其一，将欧盟环保政策感知为"外部强加"；其二，低估本地创新能力；其三，过度依赖短期财政收益而忽视长期转型价值。研究特别指出，市政当局在土地规划方面的法定权力与实际执行间的落差，暴露出多层级治理(multi-level governance)中的信任缺失问题。

该研究的学术价值在于突破了传统转型研究的城市中心主义，首次系统论证了收缩地区的机会认知机制。实践层面，研究建议政策制定者需关注"预期管理"，通过能力建设打破收缩思维的认知锁定。正如作者援引Mi?rner(2022)的观点强调，区域想象既是变革的障碍，也可能通过重构叙事转化为发展动力——这一见解为理解全球收缩地区的转型困境提供了新的分析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