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饥饿骑手：巴西外卖员工作过程对食物安全与饮食行为影响的质性研究

本研究针对COVID-19疫情期间巴西外卖骑手群体，通过质性研究方法（NVivo分析）揭示平台经济（uberization/platformization）下工作流程如何导致饥饿与家庭食物不安全（FI）。研究发现骑手（尤其黑人自行车骑手）因低收入与平台支持不足陷入"工作饥饿-家庭FI"恶性循环，为全球零工经济健康不平等研究提供新证据。

　　

当COVID-19疫情席卷全球时，巴西街头出现了一个特殊群体——骑着摩托车或自行车、背着保温箱的外卖骑手。他们中许多人原本是失业者或非正式工人，被迫加入数字平台谋生。这个被称为"uberization"（优步化）的现象背后，隐藏着令人心酸的事实：这些维持城市食物供应链的劳动者，自己却正在经历饥饿。

巴西拥有全球最多的平台外卖骑手，但他们的工作条件堪称"完美风暴"——低收入、高风险、零保障。更令人震惊的是，2022年数据显示巴西58.7%人口处于食物不安全状态，其中3300万人面临严重饥饿。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研究者们将目光投向了一个被忽视的问题：外卖骑手自己的工作过程如何影响他们的饮食状况？

由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CNPq）资助的研究团队在库里蒂巴展开了一项开创性研究。通过结合质性研究与定量分析，他们首次系统揭示了外卖骑手"送餐却挨饿"的矛盾现象。这项发表在《Appetite》的研究，不仅填补了零工经济健康影响的空白，更对平台资本主义下的劳动者权益保护提出拷问。

研究方法
研究采用解释辩证法框架的质性研究设计，遵循COREQ报告规范。通过参与式问卷开发（含50个问题），在10个采样点对94名骑手（26名自行车骑手/68名摩托车骑手）进行调查直至数据饱和。使用NVivo进行主题编码生成4个主题和6个核心意义，同时进行描述性和双变量统计分析。

研究结果

群体特征
样本以男性为主（92:2），平均年龄35岁，54%完成中学教育。种族分布显示40.5%为黑人骑手，53.2%为白人。值得注意的是，自行车骑手（多为黑人）月收入比摩托车骑手低约30%，凸显结构性不平等。

饥饿的悖论
数据揭示了一个残酷循环：

1. 工作期间饥饿：82%骑手因时间压力无法规律进食，60%依赖便利店高糖零食
2. 家庭食物不安全（FI）：低收入导致45%骑手家庭存在中度至重度FI
3. 种族差异：黑人骑手家庭FI发生率是白人的1.8倍

系统性压迫机制
研究发现平台算法通过以下方式加剧危机：

• 计件工资制迫使骑手放弃用餐时间
• 缺乏休息站等基础设施支持
• 事故风险导致医疗支出进一步压缩食物预算

讨论与意义
这项研究首次将"工作过程-饮食行为-家庭FI"三者建立联系，揭示平台经济如何通过社会决定因素（social determinants）再生产不平等。特别值得关注的是种族与交通方式的交叉影响——使用廉价交通工具的黑人骑手承受着双重剥夺。

研究结果对公共卫生政策具有多重启示：

1. 将平台劳动者纳入国家食物安全监测体系
2. 推动平台企业提供合理休息时间和膳食补贴
3. 发展针对零工经济的跨学科健康研究框架

正如研究者Cecília Rocha团队强调的，当我们在手机上点击"下单"时，不应忘记那些在街头与饥饿赛跑的送餐者。这项研究不仅为巴西本土政策制定提供依据，更为全球南北方国家理解平台资本主义的社会成本提供了重要案例。在算法统治日益加深的今天，如何保障劳动者最基本的饮食权利，将成为检验社会文明程度的新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