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身份赋予对移民女性生育自主权的影响：基于2007年欧盟东扩的自然实验

本研究通过2007年欧盟东扩这一政策冲击，创新性地采用双重差分法（DD）分析了法律身份获取对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EU2）移民女性自愿终止妊娠（VPT）率的影响。研究发现获得欧盟公民身份使VPT率显著下降57%-68%，并首次将总效应分解为"公民身份效应"（30%-60%）和"选择效应"（40%-70%）。该研究为移民政策与女性生殖健康的关系提供了重要证据，发表于《Journal of Health Economics》。

　　

在欧洲移民潮与生育政策交织的背景下，一个鲜为人知的现象逐渐浮现：获得合法身份的移民女性为何会大幅减少终止妊娠的选择？这个问题直指法律地位、女性赋权与生殖健康之间的复杂关系。过去二十年，欧盟经历了三次东扩浪潮，数百万东欧移民获得了在欧盟国家自由迁徙和工作的权利。意大利作为重要的移民目的地，其移民人口占比从2000年的2.3%激增至2019年的8.9%，其中罗马尼亚移民占比超过22%。与此同时，一个令人困惑的数据反差显现：虽然外国女性的合法终止妊娠（Voluntary Pregnancy Termination， VPT）率是意大利本土女性的两倍多（12‰ vs 5.8‰），但在2007年欧盟东扩后，来自新成员国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合称EU2）的女性VPT率却出现了断崖式下降。

为解开这个谜团，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开创性研究。他们敏锐地捕捉到2007年欧盟东扩这一自然实验机会，将EU2国家女性作为处理组，以正在申请加入欧盟的候选国家（阿尔巴尼亚、波黑、克罗地亚等）女性作为对照组，构建了标准的双重差分（Difference-in-Differences， DD）模型。研究数据来源于意大利国家统计局（ISTAT）2002-2010年所有合法VPT记录，包含女性社会经济特征、妊娠状况等详细信息。

研究采用了多项关键技术方法：首先建立加权双重差分模型，以省份-国家-年份三维数据评估政策效应；其次创新性地开发了"公民身份效应"和"选择效应"的分解框架；还运用半参数估计和倾向得分加权（propensity score weighting）解决样本选择偏差；最后通过事件研究法（event study）验证平行趋势假设。数据方面整合了意大利国家卫生服务（NHS）的终止妊娠记录、劳动力调查（LFS）和移民社会融合调查（CSIF）等多源数据。

研究结果呈现出一系列重要发现：

1. 主要估计结果显示，EU2女性在获得欧盟公民身份后，VPT率显著下降57%-68%。这一结果在不同模型设定和加权方式下保持稳健，未加权估计甚至达到64.68%-74.71%的降幅。

2. 事件研究分析揭示了清晰的动态效应。政策前各期系数不显著，满足平行趋势假设；政策后效应持续增强，表明效果具有时间累积性。

3. 效应分解研究发现，总效应包含两个成分：30%-60%来自"公民身份效应"，即已在意大利的EU2女性因身份合法化改变行为；40%-70%源于"选择效应"，即新移民群体的特征差异。通过预测反事实移民流量，研究量化了两种效应的相对贡献。

4. 机制分析显示，获得公民身份的EU2女性劳动收入和工作时间显著增加，非正规就业减少，婚姻模式更趋独立。新移民则更年轻、更多单身，且与意大利人通婚率降低。

5. 稳健性检验排除了多种替代解释：反堕胎妇科医生的地区分布不影响结果；非法移民造成的分母偏差最多解释15%的效应；堕胎药（RU486）的引入时间（2009年）与效应出现时间不吻合。

研究结论深刻揭示了法律身份对移民女性生殖健康的多重影响机制。获得欧盟公民身份通过三条路径减少VPT：经济赋权（更好的工作和收入）、社会融合（更自主的婚姻选择）和健康服务可及性（合法使用NHS）。这些发现为移民政策评估提供了新维度，证明法律身份不仅是证件问题，更是女性健康的重要社会决定因素。特别是研究首创的效应分解框架，为理解政策冲击的异质性影响提供了方法论创新。

该研究的政策启示十分明确：提升移民女性法律地位能有效改善其生殖健康结局。相比男性，非法身份对女性的危害更为多元，包括更高的暴力风险和健康隐患。研究结果支持通过身份合法化来切断移民女性与非法经济的联系，这既是健康干预，也是打击人口贩卖的治本之策。未来研究可延伸考察政策长期效应，以及不同移民群体反应的异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