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规划中的音位表征与表层特征：基于"pin-pen"合并现象的跨方言研究

本研究通过美国英语中"pin-pen"元音合并现象，探讨语音编码是基于抽象音位表征还是表层语音特征。范德堡大学团队设计三项实验发现，初始音段重叠导致词汇延长效应不受方言差异影响，证实语音规划依赖抽象音位表征而非具体发音特征，为理解语言产生机制提供新证据。

　　

在人类语言交流中，一个长期困扰研究者的问题是：当我们把思想转化为语音时，大脑究竟是如何组织这些声音的？传统观点认为语音像串珠一样线性排列，但现实中同一音素会因语境、连读和弱化产生巨大变异。比如"fun"的尾音/n/在"fun guy"中可能变成/ng/，"this shirt"中的/s/可能完全消失。这种表面发音与实际音位表征的差异引发关键问题：语音编码是基于抽象的音位范畴（phonological representation）还是具体的语音实现（phonetic realization）？

为解答这一核心问题，范德堡大学心理学系的研究团队巧妙利用美国英语中的方言变异现象——"pin-pen"元音合并，设计了一系列创新实验。这项发表在《Journal of Memory and Language》的研究表明，语音规划主要依赖抽象音位表征，而非表层发音特征，为理解语言产生机制提供了重要证据。

研究采用三项实验逐步验证假设。实验1通过事件描述任务，让被试聆听不同方言发音者的启动词后产生目标词，测量词汇时长变化。实验2引入控制元音条件，区分初始辅音和元音重叠的不同效应。实验3扩大非合并方言被试规模，增强统计效力。关键技术包括：方言筛查的声学分析（使用Praat软件提取F1-F2共振峰）、蒙特利尔强制对齐器（Montreal Forced Aligner）进行音段标注、贝叶斯多层次模型分析时长数据，以及拉丁方设计平衡实验条件。

【Experiment 1】通过比较合并与非合并方言使用者的表现发现，当目标词与启动词存在初始音段重叠时（如"pendant-penny"），无论发音者方言是否匹配，均出现显著的词汇延长效应（β=0.04，95%CI[0.03,0.06]）。这表明语音编码不受具体元音发音差异影响。

【Experiment 2】增设控制元音条件（如"panda-penny"）后，发现初始辅音重叠即能引发延长（β=-0.13，95%CI[-0.17,-0.09]），但完整音段重叠效应更强（β=0.03，95%CI[0.01,0.06]）。关键的是，方言匹配与实验条件无交互作用，支持抽象表征假说。

【Experiment 3】在71名非合并方言被试中复现前两实验发现，且合并方言启动词引发整体更长的发音时长（β=0.03，95%CI[0.02,0.04]），这归因于发音速率趋同现象，但同样不影响核心的延长效应模式。

研究结论部分明确指出，三项实验一致证明词汇延长效应由音位层面而非语音层面的表征驱动。当听到不同方言的发音时，听者会自动将其映射到自身的音位系统中进行编码。这一发现对理解语言产生的认知机制具有重要意义：首先，它支持语音规划基于抽象音位范畴的理论框架；其次，表明跨方言交流中，听者能有效克服表层发音差异；最后，为语言产生模型中的序列加工机制提供了实证依据。研究创新性地利用自然方言变异作为实验操纵手段，避免了人工语音合成的生态效度问题，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方法论范例。未来可扩展至其他方言特征（如伦敦腔的喉塞音）或不同语言环境，进一步验证抽象表征假说的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