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铁路野生动物通道的种间关系研究：人类干扰与捕食者-猎物动态对穿行效率的影响

为评估青藏铁路沿线野生动物通道(WCSs)的生态效益，研究人员通过红外相机监测揭示了11种哺乳动物的使用规律。研究发现人类活动显著降低野生动物出现概率(5/7通道)，狼-猎物序列未出现预期捕食行为(5/7)，而猎物呈现聚集特征(6/7)。窄型通道会缩短狼-猎物时间间隔，提示应拓宽现有结构以降低捕食风险。该研究为高海拔地区线性基础设施的生态保护提供了重要依据。

　　

在广袤的青藏高原上，钢铁巨龙般的青藏铁路(QTR)蜿蜒穿行，这道人类工程的奇迹却成为野生动物迁徙的隐形屏障。道路基础设施带来的栖息地破碎化(habitat fragmentation)效应，不仅导致野生动物-车辆碰撞(WVCs)直接致死，更通过阻碍基因流动威胁种群存续。尽管野生动物通道(WCSs)被证明能缓解这些影响，但鲜有研究关注通道内密集的种间互动——捕食者是否会将其变为"死亡陷阱"？人类活动又如何影响通道效能？这些问题的答案，对全球高海拔地区线性基础设施的生态保护具有示范意义。

来自中国科学院等机构的研究团队在《Journal for Nature Conservation》发表的研究，创新性地采用红外相机技术，对三江源国家公园内7个WCSs开展为期12个月(2023.5-2024.4)的连续监测。通过分析藏羚羊(Pantholops hodgsonii)、藏野驴(Equus kiang)、狼(Canis lupus)等11种哺乳动物的3620次独立穿行事件，首次系统量化了人类-野生动物、猎物-狼、猎物-猎物三类行为序列的时间动态特征。

关键技术方法
研究团队在海拔4800米的布冬曲至五道梁80公里铁路段，选取7个结构相似的WCSs布设红外相机。采用独立照片判定标准(间隔≥30分钟为独立事件)，记录物种出现频率和时间戳。通过卡方检验比较三类行为序列的观测值与期望值差异，使用Kruskal-Wallis检验分析不同宽度通道中狼-猎物时间间隔的显著性。

主要研究结果

1. 物种昼夜利用模式
   藏羚羊、藏野驴等有蹄类主要在白天使用通道(08:00-18:00)，而狼、赤狐(Vulpes vulpes)等捕食者呈现晨昏活动性。棕熊(Ursus arctos)和猞猁(Lynx lynx)的罕见出现提示WCSs对大型食肉动物的连通价值。

2. 行为序列分析
   人类出现导致后续5-8小时内野生动物使用率降低63%(p<0.01)，证实人类干扰的持久威慑。值得注意的是，狼与猎物的穿行间隔(中位数4.2小时)显著长于随机预期，直接否定了"猎物陷阱"假说。相反，藏原羚(Procapra picticaudata)等猎物表现出聚集穿行特征，相邻个体平均间隔仅1.5小时。

3. 结构宽度效应
   在≤8米的窄型通道中，狼追踪猎物的时间间隔缩短42%(p=0.03)，表明狭窄空间可能增强捕食效率。这一发现为现有WCSs的改造提供了量化依据——拓宽窄通道将有效降低捕食风险。

结论与展望
该研究首次揭示青藏铁路WCSs中复杂的种间互作网络：野生动物形成对人类活动的长期回避记忆，捕食者并未主动利用通道狩猎，而猎物反而通过聚集行为降低个体风险。这些发现颠覆了传统"通道增强捕食"的认知，为高海拔生态廊道设计提供了三点关键启示：(1)需严格控制人类接近通道；(2)现有窄型结构应优先改造；(3)猎物聚集现象提示通道可能成为社交信息传递中心。研究团队特别强调，随着青藏高原气候变化加剧，WCSs对维持动物迁徙路线的功能将愈发重要，后续研究应关注通道使用与繁殖成功的长期关联。

这项由第二次青藏科考(STEP)资助的研究，不仅为"生态保护红线"政策提供了科学支撑，其创新的序列分析方法更为全球基础设施生态学(road ecology)研究树立了新范式。当钢铁与生命在高原相遇，科学正指引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