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家庭医疗自付费用的灾难性与致贫效应：2013-2021年纵向研究揭示的财务保护困境

为解决中欧国家医疗财务保护机制不足的问题，研究人员基于WHO欧洲区域统一方法学，通过波兰2013-2021年家庭预算调查数据，系统分析了灾难性（>40%家庭支付能力）和致贫性医疗支出的发生率与驱动因素。研究发现9%家庭面临灾难性支出，3.3%陷入贫困，药物支出为主要驱动因素，且农村/老年/低收入群体风险显著。该研究为完善全民健康覆盖（UHC）政策提供了关键证据。

　　

在欧盟倡导全民健康覆盖（UHC）的背景下，波兰作为中东欧转型国家代表，其医疗自付费用（OOP）占比高达20%，远高于欧盟15%的平均水平。尽管2004年加入欧盟后实施医保改革，但财务保护机制仍显薄弱——约十分之一家庭因医疗支出面临财务灾难（catastrophic health spending），贫困线以下家庭更可能因医疗账单陷入更深度贫困（impoverishing health spending）。这种状况与欧盟"不让任何人掉队"的健康承诺形成鲜明反差，也暴露出中东欧国家在卫生筹资体系转型中的共性难题。

为量化评估波兰医疗财务保护现状，WHO欧洲区域办公室联合国际研究团队，采用标准化方法分析了2013-2021年波兰中央统计局（GUS）的年度家庭预算调查数据。研究纳入超3.5万户代表性样本，运用WHO欧洲区域开发的"支付能力法"（capacity to pay approach），将灾难性支出定义为医疗费用超过家庭支付能力（总消费减去基本生活支出）40%的情况，致贫支出则通过基本需求线（basic needs line）进行测算。通过逻辑回归模型识别高风险群体的社会经济特征。

3. 结果
3.1 医疗支出负担持续沉重
数据显示82%波兰家庭存在医疗自付费用，2021年人均年支出达884 PLN（约合190欧元），较2013年实际增长15%。最富裕家庭医疗支出是最贫困家庭的7倍（2087 PLN vs 297 PLN）。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绝对支出差异显著，但医疗支出占家庭总消费比例在各收入阶层间相对均衡（4.1%-6.7%），暗示财务风险具有普遍性。

3.2 灾难性支出呈现结构性分化
2013-2021年间，灾难性支出发生率稳定在9%左右，2020年疫情期升至9.8%。深度分析显示：

• 收入梯度：最贫困家庭发生率（28.6%）是最富裕家庭（3.4%）的8.4倍
• 支出构成：药物支出贡献率从2013年57%降至2021年44%，但仍是主要驱动因素；牙科（16.98%）、医疗产品（16%）和住院（9.19%）支出占比显著上升
• 疫情冲击：2020年门诊和住院支出下降，但药物支出占比反弹至63.54%

3.3 致贫效应有所缓解但风险犹存
致贫家庭比例从2013年4.1%降至2021年3.3%，但疫情期间出现回升。约4.7%家庭处于贫困线120%范围内的"高风险"状态，显示医疗支出仍是贫困脆弱性的重要推手。

3.4 高风险群体特征显著
逻辑回归揭示：女性户主家庭风险高23%；75岁以上老年人风险是30-39岁人群的2.9倍；农村家庭风险高15%；三级教育程度者风险比基础教育群体低30%；残疾程度与风险正相关（中度残疾OR=1.67）。值得注意的是，退休人员（OR=1.855）和农民（OR=1.296）构成特殊高风险群体。

4. 讨论与政策启示
研究揭示了波兰医疗财务保护的三个关键矛盾：
首先，政策干预与效果脱节。尽管2016年起实施75岁以上老人免药品共付（2023年扩至65岁），但灾难性支出率未显著下降，反映政策覆盖面不足——非报销药品（OTC）支出占比已达80%，成为新负担源。

其次，服务可及性存在"双轨困境"。公立医院免费但候诊时间长，迫使民众转向私立机构。住院支出在灾难性支出中占比从2013年6.69%升至2021年9.19%，印证了"隐性医疗私有化"的风险转移效应。

最后，COVID-19暴露体系脆弱性。疫情期间医疗利用率下降本应降低支出负担，但灾难性支出率反升，说明经济衰退削弱了家庭支付能力，这种"需求抑制型保护"不可持续。

该研究为中东欧国家UHC建设提供了重要基准：
1）需建立收入敏感的共付机制（如免赔额/封顶线），而不仅是年龄定向减免；
2）应扩大牙科、医疗产品等薄弱领域的医保覆盖；
3）疫情后需监测医疗支出对收入损失的"放大效应"。正如作者强调，6.4%的GDP卫生投入（欧盟倒数第二）难以支撑有效保护，波兰需在卫生筹资改革和政治优先级之间寻求突破。

这项发表在《Health Policy OPEN》的研究，通过严谨的纵向分析揭示了转型国家医疗财务保护的复杂性——即便在经济持续增长的背景下，制度缺陷仍可能导致医疗支出成为家庭财务安全的长期威胁。其方法论创新（如采用等效尺度调整的基本需求线计算）为国际比较研究提供了范本，而针对OTC药品、牙科服务等"非传统风险源"的发现，则拓展了财务保护政策的干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