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Valdegoba洞穴尼安德特人鸟类狩猎行为的MIS5-3期新发现：鸟类遗骸埋藏学分析揭示饮食多样性

本研究通过Valdegoba洞穴（西班牙）鸟类遗骸的埋藏学分析，揭示了MIS5-3期尼安德特人鸟类资源利用策略。团队发现混合成因的鸟类骨骼堆积（人类活动与猛禽捕食共存），首次在该遗址鉴定出切割痕迹（cut marks）和新鲜骨折（flexion fractures），证实尼安德特人存在广谱饮食行为（从大型草食动物到小型鸟类），为理解旧石器时代中期的生态适应提供了关键证据。

　　

在探索人类演化历程中，尼安德特人的生存策略始终是学界关注的焦点。长期以来，大型哺乳动物狩猎被认为是尼安德特人主要的生存方式，因其能提供更高的热量回报。然而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些远古人类同样会利用小型动物资源，包括鸟类、兔形目动物等。但如何区分考古遗址中鸟类骨骼堆积的人类活动成因与自然堆积或猛禽捕食痕迹，成为困扰研究人员的难题。特别是在伊比利亚半岛内陆地区，关于尼安德特人利用鸟类资源的直接证据仍十分缺乏。

西班牙布尔戈斯的Valdegoba洞穴为此提供了重要线索。这处遗址保存了距今约12-4.8万年前（海洋同位素阶段MIS5-3）的尼安德特人活动证据，此前研究已发现大量经人类处理的大型哺乳动物骨骼。但洞穴中的鸟类遗骸来源一直未明——它们是自然死亡的堆积？猛禽的猎物？还是尼安德特人的"菜单"一部分？

为解答这个问题，研究团队对遗址出土的1501件鸟类骨骼进行了系统性分析。通过综合运用埋藏学（taphonomy）方法，包括骨骼表面改造鉴定、断裂模式分析和量化统计，研究人员揭示了这些鸟类遗骸背后的复杂形成过程。

研究采用了多项关键技术：首先进行骨骼解剖学分类和最小个体数（MNI）统计，建立物种组成图谱；其次通过相对丰度指数（RA）和肢体比例（翼肢与腿骨比）分析骨骼保存模式；关键是通过立体显微镜（40倍放大）鉴定表面改造痕迹，包括切割痕迹、消化腐蚀和机械损伤；最后运用骨折角度、边缘特征等指标判断骨骼断裂时的新鲜程度。这些方法的组合为区分人类与非人类因素的作用提供了可靠依据。

3.1 解剖学与分类学分析
研究显示Valdegoba洞穴鸟类组合以鸦科（Corvidae）为主，占样本总量的84.4%，其中 Alpine chough（Pyrrhocorax graculus）占绝对优势。骨骼保存状态分析发现，喙骨（coracoid）和腕掌骨（carpometacarpus）保存最完整（完整率分别达80%和72.3%），而颅骨元素严重缺失。肢体比例分析显示翼肢元素（55%）略多于腿骨，这一模式在多个科中都保持一致。

3.2 埋藏学分析
3.2.1 破碎度
样本完整度中等（32.9%），长骨中肱骨（humerus）和腕掌骨完整率最高。断裂分析显示：斜向断裂角（34.5%）和弯曲断裂线（46.4%）占主导，表明多数骨骼在新鲜状态下断裂。特别值得注意的是117例（7.8%）与弯曲受力相关的骨折，以及3例关节面剥离（arrachement）痕迹，这些都被认为是人类处理的特征性证据。

3.2.2 表面改造
机械改造（凹坑和穿孔）见于2.4%的样本，消化腐蚀痕迹占2%，且以轻度为主。最具突破性的发现是3例切割痕迹（0.2%），均位于肩带骨骼——2例鸭科（Anatidae）的喙骨和1例 Alpine chough的肩胛骨（scapula）近端。这些切割痕呈V形截面，走向倾斜，符合石器工具造成的特征，可能与翅膀拆卸或肉食获取有关。

讨论与结论
这项研究首次证实Valdegoba洞穴存在尼安德特人利用鸟类资源的直接证据。虽然鸦科骨骼的主要堆积者可能是夜间猛禽（如鸮类），但切割痕迹和特征性骨折无可辩驳地证明了人类参与。这些发现具有三重重要意义：

首先，填补了伊比利亚高原地区旧石器时代中期鸟类利用的证据空白。与沿海地区（如直布罗陀洞穴群）和东部地区（如Bolomor洞穴）的发现形成呼应，表明鸟类利用是尼安德特人跨区域的适应性行为。

其次，揭示了复杂的遗址形成过程。通过区分人类活动与猛禽捕食的埋藏学特征，为解读考古"复合堆积"（palimpsests）提供了方法论范例。特别是将弯曲骨折（flexion fractures）与关节面剥离（arrachement）确立为鸟类处理的新指标，弥补了切割痕迹稀少带来的鉴定困难。

最后，深化了对尼安德特人认知能力的认识。捕获快速飞行的鸟类可能需要设置陷阱或罗网等复杂技术，而选择性获取羽毛的可能性（如切割痕迹位于翼肢）则暗示了超越营养需求的文化行为。正如作者强调的，这项研究为理解尼安德特人与环境的多维互动打开了新窗口。

论文发表于《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Reports》，不仅为旧石器时代考古提供了关键案例，其建立的埋藏学分析框架更将对后续研究产生深远影响。随着类似工作的开展，我们对尼安德特人行为复杂性的认知必将持续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