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亚中南部地区女性生殖器切割/残割(FGMC)偏好的社会集群现象研究

本研究针对埃塞俄比亚中南部Arsi Oromo社区中女性生殖器切割/残割(FGMC)偏好持续存在的机制展开调查。研究人员通过5163名成年人的社会网络分析，首次发现FGMC偏好通过聊天、尊重和借贷关系网络中的"传染"效应维持，而非婚姻建议网络中的社会选择。研究颠覆了FGMC作为社会协调规范的假设(仅6.3%支持率)，为针对性干预设计提供了新思路。论文发表于《Nature Human Behaviour》，对实现联合国2030年消除FGMC目标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在非洲之角的埃塞俄比亚，一个困扰全球公共卫生领域近百年的难题仍在持续——女性生殖器切割/残割(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Cutting, FGMC)。尽管该国2005年已立法禁止，最新数据显示15-19岁少女中仍有近半数遭受此害。这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实践为何能在现代社会中持续存在？传统干预策略为何收效甚微？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隐藏在复杂的社会网络关系中。

由英国布里斯托大学领衔的国际研究团队在《Nature Human Behaviour》发表了一项突破性研究。通过对埃塞俄比亚中南部Arsi Oromo社区5163名成年人进行大规模社会网络分析，研究人员首次揭示了FGMC偏好传播的社会机制。这项研究特别关注了Oromia地区，当地50%的20-24岁女性在10岁前就经历了FGMC，18%则在15岁或之后才经历。

研究采用创新的混合方法：首先通过家户普查建立基线数据，随后进行规范与网络调查。关键技术创新包括：1)使用双重抽样名称生成器构建四种社会网络(聊天、尊重、借贷和婚姻建议)；2)应用贝叶斯ALAAM(自逻辑行动者属性模型)分析横向数据中的网络依赖性；3)采用STRAND(随机块与社交关系组合模型)检测社会选择信号。样本覆盖9个相邻的kebele-zone(村级行政单位)的近乎全部成年人口。

社会网络特征分析显示，四种网络结构明显不同，Jaccard相似系数证实其独立性。聊天网络包含7462个连接，密度0.0003，互惠性0.183；尊重网络6804个连接，密度相同但互惠性仅0.029；借贷网络8733个连接，互惠性高达0.422；婚姻建议网络9021个连接，互惠性0.442。网络可视化显示连接主要集中于同一kebele-zone内部。

FGMC偏好与规范期望的结果令人惊讶：全样本中仅6.3%明确支持FGMC(52.3%支持对女儿和儿媳实施，34.8%仅对儿媳，12.9%仅对女儿)。kebele-zone间差异显著(1.4%-12.1%)，但与人口特征无明确关联。更颠覆性的是，89.7%受访者认为社区会反对FGMC，仅0.5%认为会获赞同，直接挑战了FGMC作为社会协调规范的假说。

社会影响模型揭示关键发现：聊天网络中的直接传染效应后验分布显著为正(比例0.85)，表明与至少一名支持FGMC者交往会提高自身支持概率。尊重网络(比例0.82)和借贷网络(比例0.79)同样显示显著传染信号。亚组分析发现亲属与非亲属连接的传染效应强度相近，推翻亲属影响更大的假设。

婚姻建议网络的社会选择分析得出阴性结果：任何kebele-zone中都未发现FGMC偏好同质性证据。即便在FGMC与婚姻传统关联密切的Arsi Oromo文化中，人们寻求婚姻建议时并不倾向选择观点相同者。

讨论部分指出三项理论突破：1)FGMC偏好通过多重社会关系网络传播，而非单一路径；2)低且异质的流行率(6.3%)不支持Mackie提出的"协调博弈"假说；3)Bicchieri的规范期望理论(结合经验期望与规范期望)同样不适用，因仅3.1%支持者认为≥10%社区成员会赞同FGMC。

这项研究对全球FGMC根除运动具有深远意义：首先，否定"临界点"干预策略在Arsi Oromo社区的适用性；其次，建议转向系统性变革，如通过教育机会增加改变成本收益计算；最后，推荐"教育娱乐"等广谱干预而非针对特定网络或意见领袖。研究也警示需警惕COVID-19等危机期间FGMC反弹风险，强调"不让任何人掉队"原则的重要性。

局限包括横向设计难以完全区分社会影响与社会选择，直接提问可能导致支持率低估，以及网络类型覆盖不全等。作者呼吁在更多Arsi Oromo社区和其他文化背景中验证发现，并探索其他潜在传播网络。这项开创性工作为理解文化习俗的顽固性提供了新视角，也为应用文化进化理论解决公共卫生难题树立了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