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羊业清真肉品市场构建中的空间伦理与价值重构——后脱欧时代的不确定性应对

本研究聚焦英国羊业清真肉品市场，探讨后脱欧时代经济危机下清真细分市场的形成机制。通过混合方法（田野观察与供应链访谈），揭示市场争议如何通过空间重构与价值重分配被转移而非消除，提出"表演性斗争(performation struggles)"框架解释经济、伦理与宗教维度的动态博弈，为农业韧性研究提供新视角。

　　

在英国羊业面临后脱欧时代贸易动荡与经济危机的背景下，清真肉品市场的争议正经历着从公众视野"消失"的奇特现象。这并非因为长期存在的动物福利争议——特别是围绕宗教非击晕屠宰(non-stun slaughter)的伦理辩论——得到了解决，而是市场力量通过复杂的空间重构机制将其转移到了新的竞技场。

传统上，英国清真肉品市场因穆斯林群体内部对击晕(stun)与非击晕方法的宗教分歧形成"双重市场(dual market)"。媒体长期渲染的非击晕屠宰争议，在脱欧后却随着羊业对清真细分市场的经济依赖加深而逐渐淡化。这种表面平静下暗流涌动的市场转型，引发了研究者对市场构建本质的思考：当经济价值与伦理价值发生冲突时，市场秩序如何通过空间策略重新确立？

为解答这个问题，由Halal Monitoring Committee资助的研究团队开展了跨学科研究。通过分析英国食品标准局(FSA)2011-2024年的屠宰数据，结合对农场主、拍卖师、屠宰场主等供应链主体的62次访谈及牲畜市场实地观察，研究揭示了清真市场争议被"空间化"的三大机制：出口市场转移、Qurbani节日市场兴起，以及活畜交易市场的价值博弈。

研究采用的关键技术包括：1) 政府屠宰数据的纵向分析；2) 供应链参与者的深度访谈（覆盖农场主、NFU代表等8类主体）；3) 英格兰中部和北部牲畜市场的参与式观察。这些方法共同构成了市场地理学(geographies of marketisation)的混合研究框架。

研究结果呈现于多个维度：

在"英国清真市场发展"部分，数据显示2022年英国72%的羊屠宰量进入清真市场（50%击晕/22%非击晕），穆斯林消费者每周羊肉消费量是普通人群的3倍。这种经济依赖性使得原本对非击晕屠宰持保留态度的农场主不得不接受市场现实，形成"经济考量压倒道德关切"的普遍心态。

"后脱欧出口市场"章节揭示了关键转变：随着欧盟市场准入难度增加，中东成为英国羊 carcass（胴体）主要出口地，2022年占比达81%。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市场对击晕halal肉的接受度提升，使得国内非击晕屠宰比例从25%降至22%，客观上缓解了伦理争议的尖锐性。

最具创新性的发现在"Qurbani市场"分析中呈现。伊斯兰宰牲节形成的季节性需求（每年5-7万头），通过严格的时间限定（Dhul Hijjah月10-12日）和三分分配规则（自用/馈赠/慈善），构建了独立于传统争议的新价值体系。农业发展与咨询局(AHDB)开发的Qurbani协议，甚至尝试通过调整羊育种周期来适应这一新兴市场。

"活畜交易市场的解/纠缠"部分则展现了农场主的认知矛盾。虽然45%的羊通过死重(deadweight)交易进入击晕halal供应链而无需直面伦理困境，但55%的活重(liveweight)交易使农场主不得不面对"未知买家"带来的道德焦虑。拍卖师的表演性话术——既强调halal市场的经济贡献，又暗示对非击晕方式的保留态度——成为维持市场运转的关键润滑剂。

研究表明，当代清真肉品市场的秩序并非通过争议解决达成，而是经由"边界工作(b/ordering)"实现的空间重构。这种重构体现在三个层面：地理上（从中东出口市场到英国农村），社会层面（从公众争议到供应链内部协商），以及时间维度（通过Qurbani周期形成新节奏）。研究创新性地将Callon的"表演性(performation)"理论空间化，揭示市场设备(market devices)如屠宰时间、认证标签、拍卖话术等如何具体参与价值生产。

该研究的现实意义在于，它打破了"市场与伦理二元对立"的传统认知，指出在后新自由主义(postneoliberal)时代，农业系统的韧性恰恰依赖于对矛盾价值的包容性管理。研究也警示，当前的市场平衡具有脆弱性——随着非击晕屠宰量近期回升（FSA 2024年数据），被暂时遮蔽的伦理争议可能重新浮出水面。这些发现不仅为农产品市场政策制定提供新思路，也为理解宗教、伦理与经济在现代市场中的复杂纠缠提供了鲜活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