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军人的社会排斥与孤独感：基于Cyberball范式的非退伍军人排斥效应研究

本研究针对退伍军人重返平民生活时面临的社会排斥与孤独感问题，采用2×2被试间设计的Cyberball范式（N=191），首次实验验证非退伍军人排斥会显著加剧退伍军人的孤独感，并探讨军事怀旧(nostalgia)与战士身份(Warrior Identity)的调节作用。结果为促进退伍军人社会融入提供了实证依据，发表于《Journal of Psychiatric Research》。

　　

当士兵脱下军装回归平民生活，这场被称为"第二次服役"的转型过程往往充满荆棘。尽管公众普遍关注退伍军人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但流行病学数据显示真正罹患PTSD的退伍军人比例不足10%。更具普遍性的是超过40%的退伍军人报告的转型压力(transition stress)——他们在失业、物质滥用和身份认同危机中挣扎，而社会排斥如同无形的伤口持续侵蚀着他们的心理健康。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这种排斥可能源于平民对军事文化的误解：约63%的企业主管承认对雇佣退伍军人存在顾虑，这种偏见使得退伍军人在求职市场举步维艰。

为破解这一困境，哥伦比亚大学Daniel J. Morton团队在《Journal of Psychiatric Research》发表创新研究。他们采用经典的Cyberball社会排斥范式（一种通过虚拟传球游戏模拟社会排斥的实验方法），首次通过实验设计揭示不同类型排斥对退伍军人孤独感的差异化影响。研究招募191名9·11事件后服役的美国男性退伍军人，采用2（包容vs排斥）×2（退伍军人vs非退伍军人群组）被试间设计。实验通过编程控制虚拟玩家的传球行为，在排斥条件下参与者仅获得10%的传球机会。

关键技术包括：1) Cyberball范式标准化操作流程；2) 战士身份量表(WIS)和军事怀旧量表评估心理特质；3) 多层线性回归分析交互效应。样本通过社交媒体定向招募，严格限定为18-65岁男性现役退伍军人（排除女性以控制性别变量）。

【Participants】
研究团队通过LinkedIn等平台招募191名符合DSM-5诊断标准的男性退伍军人，平均年龄34.2岁。采用随机分组确保四组间人口学变量平衡，所有参与者完成基线心理评估。

【Baseline data】
数据显示战士身份与军事怀旧呈显著正相关(r=0.49,p<0.001)，但二者与基线孤独感无显著关联。这暗示军事身份认同可能通过其他中介变量影响心理适应。

【Regression for experimental findings and possible moderators】
回归分析揭示关键发现：非退伍军人排斥组孤独感评分显著高于退伍军人排斥组(β=2.17,p=0.008)。值得注意的是，战士身份和军事怀旧虽与孤独感独立相关，但未显现调节作用——这意味着即使强烈认同军人身份的个体，面对平民排斥时同样脆弱。

【Discussion】
这项研究首次实验证实"排斥源身份"的调节效应：当排斥来自平民群体时，退伍军人的孤独感反应显著增强。这与传统社会认同理论的预测相悖——通常认为内群体排斥更具破坏性。研究者用共享现实理论(shared reality theory)解释这一现象：退伍军人可能将同胞的排斥归因于临时因素，而将平民排斥视为对其核心价值的否定。

军事怀旧的"双刃剑"效应尤为值得关注。虽然回忆从军岁月能提供情感慰藉，但过度沉湎过去会阻碍新身份建构。这与Zhou等(2008)提出的"怀旧悖论"相呼应：当怀旧成为逃避现实的手段时，反而会加剧社会适应不良。

该研究的临床意义在于指明社会融入干预的精准路径：通过消除平民群体的认知偏差，建立"军事-平民对话机制"，可能比单纯的心理治疗更有效。正如研究者强调，解决退伍军人危机需要全社会共同参与——因为最深的创伤往往来自战场归来后遭遇的冷漠目光。

方法论上，Cyberball范式的运用开创了退伍军人研究新范式。虽然Kothgassner等(2016)质疑其生态效度，但fMRI研究证实该任务能可靠激活前扣带回(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的"社会疼痛网络"(social pain network)，这与Eisenberger(2015)提出的神经生物学模型高度吻合。未来研究可结合生理指标（如皮质醇水平）深化机制探索。

局限在于样本仅限男性退伍军人，且未区分兵种差异。但正如研究者所言，这项实验犹如投向社会偏见的探照灯，照亮了那些隐藏在统计数据背后的情感创伤。当国家承诺"不让一个士兵掉队"时，或许应该补充半句："也不让一个退伍军人感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