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Quilombola领地土地权属对森林动态的影响：1985-2020年毁林与再造林趋势分析

本研究针对巴西非裔传统社区Quilombola领地(QTs)土地权属与森林变化的关联性空白，通过差异中差异法(DID)分析313个QTs的35年卫星数据，首次量化评估了正式权属(complete tenure)与不完全权属(incomplete tenure)对毁林(deforestation)、再造林(reforestation)及净森林覆盖变化(net forest cover change)的影响。结果揭示权属认定未显著改变森林动态，凸显了Quilombola社区在土地权属安全性与环境保护关系上的独特性，为传统人群权利与可持续发展政策提供新证据。

　　

在巴西广袤的生态系统中，居住着一群被称为Quilombola的非裔传统族群，他们的领地(QTs)承载着反抗殖民压迫的历史记忆。尽管巴西宪法承认这些社区对祖传土地的集体所有权，但令人震惊的是：在5900多个已申报的QTs中，仅有176个(约3%)获得完整土地权属(complete tenure)，这一比例远低于原住民领地67%的权属授予率。这种"权属缺口"背后，潜藏着资源争夺、土地侵占和发展压力的多重威胁——数据显示98.2%的QTs面临开发项目重叠的危机。更关键的是，虽然大量研究证实原住民土地权属能有效抑制毁林，但关于Quilombola社区权属与森林动态的关系却始终是学术盲区。

为破解这一谜题，研究人员开展了首项全国性纵向研究。通过整合巴西国家垦殖与土地改革研究所(INCRA)的权属数据和MapBiomas项目的30米分辨率森林覆盖数据，团队构建了1985-2020年间313个QTs的面板数据集。运用前沿的交错双重差分法(staggered DID)，比较了获得完整权属(完成6阶段确权流程)、不完全权属(仅完成第二阶段RTID技术报告)与未确权领地的森林变化轨迹。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 从INCRA获取权属阶段数据，定义complete tenure(完整权属)和incomplete tenure(不完全权属)；2) 使用MapBiomas第五版分类系统，基于Landsat影像量化毁林(森林→人为用地)和再造林(人为用地→森林)；3) 采用Callaway & Sant'Anna与Sun & Abraham两种DID估计量，计算平均处理效应(ATT)；4) 分国家整体、亚马逊和 Atlantic Forest生物群落三个尺度分析。

【研究结果】

1. 权属影响的总体特征
   分析显示，313个QTs在35年间森林覆盖从118万公顷微降至116万公顷，年均毁林率1.00%略低于再造林率1.15%。但DID模型揭示：无论是完整权属(ATT=-0.16±0.26)还是不完全权属(ATT=-0.27±0.63)，对净森林覆盖变化均无显著影响。亚马逊区域的毁林系数虽较高(但不显著)，而Atlantic Forest则呈现更强的再造林趋势，暗示生物群落差异性。

2. 权属阶段的动态效应
   获得权属的QTs表现出更大的年际波动——年均毁林率(1.94%)和再造林率(2.26%)均高于未确权领地(0.57%和0.63%)。时序分析发现，54个领地的权属集中授予于2002、2006、2008和2011年，但ATT置信区间始终跨越零值(图3)，证实权属授予这一政策节点未形成转折效应。

3. 生物群落特异性
   亚马逊QTs呈现独特的"此消彼长"模式：毁林与再造林同步活跃，净变化保持稳定。研究者推测这可能反映传统的轮耕系统(shifting cultivation)特征——次生林的周期性采伐与更新未被卫星数据区分，而Atlantic Forest社区则可能因靠近市场更倾向发展农林复合系统。

【结论与讨论】
这项发表在《World Development Sustainability》的研究，颠覆了"权属自动带来保护"的常规认知。其核心发现在于：Quilombola社区通过非正式治理机制(如习惯法、社区监测)可能已实现事实上的权属安全，使得正式权属的边际效应不显著。这与原住民领地形成鲜明对比，反映不同传统人群的生态治理逻辑差异。

研究同时暴露出深层结构性矛盾：权属进程缓慢(年均仅5个QT获完整权属)与种族政策执行不力直接相关。2014-2019年间权属预算削减89%，加上2009年新增的行政壁垒，实质架空了宪法第68条承诺。这提示单纯的法律承认不足以保证环境正义，需配套政治赋权和反种族主义措施。

该研究开创性地将交错DID方法引入保护科学，为传统人群权利研究设立新方法标杆。其价值不仅在于揭示Quilombola生态实践的独特性，更呼吁学界关注被长期忽视的非裔传统知识体系。未来研究需整合IBGE人口普查数据，并开发区分原生/次生林变化的技术，以更精准捕捉传统农作系统的生态影响。正如作者强调：即便权属与保护无直接关联，加速确权进程对保障Quilombola基本人权、抵抗乡村人口边缘化仍具不可替代的政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