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跑道侵入的人为因素解析：基于多专业视角的成因与预防策略研究

针对跑道侵入（RI）这一全球航空安全高风险问题，本研究通过访谈56名航空专业人员（包括飞行员和空管员ATCOs），系统分析了人为因素与系统交互作用。研究发现，关键飞行阶段的沟通失误（如标准术语缺失、无线电拥堵）和情境意识（SA）丧失是主要诱因，提出需优化通信协议、加强针对性培训及改进地面技术。成果为降低60%以上由飞行员偏差（PD）引发的RI事件提供了实证依据，对提升跑道安全具有重要实践价值。

　　

跑道侵入（Runway Incursion, RI）是威胁航空安全的重大隐患，历史上曾酿成特内里费空难（583人死亡）等惨剧。尽管国际民航组织（ICAO）将RI列为全球五大高风险类别，且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数据显示飞行员偏差（Pilot Deviation, PD）贡献超60%的RI事件，但现有技术措施（如跑道状态灯RWSL）的防控效果存在争议。更棘手的是，既往研究多聚焦技术设备改良，却忽视了对人为因素的系统性解析——这正是当前航空安全领域的认知缺口。

为填补这一空白，澳大利亚某大学的研究团队联合航空安全专家，在《Safety Science》发表了一项开创性研究。通过深度访谈56名航空从业人员（含学员、教员、航线飞行员及塔台管制员ATCOs），结合真实RI案例的情景分析，首次从多角色视角揭示了RI的深层诱因链。研究采用现象学方法，运用国防部人为因素分析与分类系统（DoD HFACS 7.0）对访谈数据进行主题编码，并创新性引入"首要原因（prime cause）"分析框架，区分了多重诱因与根本诱因。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半结构化访谈：通过Microsoft Teams平台采集30-90分钟访谈数据，覆盖参与者RI经历及对两个典型RI场景（沟通失误型与SA丧失型）的归因分析；2）理论主题分析（TA）：按Braun & Clarke六步框架进行编码；3）跨角色一致性验证：采用Fleiss' Kappa评估三位编码者信度（最终κ=1.000）。

研究结果呈现五大发现：

1. RI经历差异：91%的ATCOs亲历过RI，而仅24%的飞行员有直接经验，且多发于低飞行时长群体。非合规飞行员的主要失误类型为"未保持等待"（占42%）和"错误跑道起降"（31%）。

2. 沟通失效的致命链条：96%参与者将阿德莱德机场RI归因于沟通断裂，体现为：①无线电拥堵导致指令截断（如"bay 50 Golf"歧义）；②母语差异引发术语误解（国际机组风险增加3倍）；③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使双方忽视验证。值得注意的是，45%的ATCOs认为责任应共担——这与飞行员群体认知高度一致。

3. 情境意识（SA）的三级崩塌：堪培拉机场RI案例显示，SA丧失源于：①一级感知错误（未核对航向仪）；②引导灯设计缺陷（双跑道灯同时激活）；③商业压力导致简报简略（仅50%航线飞行员支持全流程简报）。

4. 技术措施的雙刃劍：电子停止杆（stop bar）的误报率达37%，反而增加ATCOs工作负荷。一名参与者直言："计时器意外重置迫使机组急刹，可能造成人员受伤"。

5. 预防策略矩阵：受访者提出分层解决方案：①技术层——改进地面标识可见性（如热敏变色涂料）；②操作层——强制"威胁导向简报"（threat-based briefing）；③文化层——建立"质疑权威"安全文化（如鼓励学员主动澄清指令）。

讨论部分深刻指出，当前RI防控存在三大悖论：①技术依赖陷阱——ASDE-X等高价设备在通用航空（GA）机场难以普及；②术语灵活性困境——89%的ATCOs承认对母语者使用非标术语，但ICAO要求术语全球统一；③经验代际差异——资深飞行员更易陷入"简报疲劳"，而学员因畏惧提问酿成20%的沟通事故。

该研究的核心价值在于构建了"人-技-环"协同框架，证实了：①沟通协议标准化可使RI风险降低70%（尤其非英语母语机组）；②SA训练需聚焦Level 1感知训练（如航向仪交叉验证）；③停止杆系统需改进人机交互逻辑。这些发现为ICAO 2023-2025全球安全计划提供了关键实证支撑，尤其对亚太区高密度机场具有直接指导意义。正如作者强调："真正的安全进步，始于承认技术永远无法完全替代人类的情境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