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二元对立：中国环境政策遵从的整合性框架研究

为解决环境政策遵从机制研究中的二元割裂问题（PSA与BCA），研究人员以桂林垃圾分类政策为案例，创新性提出"政策感知"整合框架。通过田野调查和准实验验证，发现政策感知通过直接路径（PU、PEoU、PD）和间接路径（态度、主观规范、PBC）双重驱动遵从行为，为提升政策效能提供了理论工具（SEM分析）和实践启示。

　　

在全球环境治理的背景下，政策执行效果往往不尽如人意。以垃圾分类为例，德国、日本等国的成功案例与多数国家的实施困境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差异背后隐藏着一个核心问题：为什么有些环境政策能获得公众广泛遵从，而有些却遭遇"政策空转"？传统研究存在两大阵营——强调政策客观情境的政策情境研究（Policy Situation Approach, PSA）和关注行为心理特征的行为特征研究（Behavioral Characteristic Approach, BCA），它们各自为政，难以全面解释遵从机制。PSA过度依赖强制或激励措施，导致"政策自说自话"；BCA则因心理效应的不稳定性，使"助推"措施效果昙花一现。

针对这一学术困境，西安交通大学的研究团队独辟蹊径，提出"政策感知"这一整合性概念。基于Lewin心理场理论，研究者认为政策遵从实质是政策环境与个体心理交互作用的产物。为验证这一假设，团队选择中国桂林的垃圾分类政策作为典型案例，通过开发专用测量量表（含感知有用性PU、易用性PEoU和驱动性PD三维度），结合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 SEM）和准实验设计，系统揭示了政策感知的双路径作用机制。

研究方法上，团队首先通过文献分析和德尔菲法构建政策感知测量体系，随后对桂林居民进行分层随机抽样调查（n=1,207），采用Likert 5级量表收集数据。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研究创新性地设置准实验组（政策感知干预）与对照组，通过独立样本t检验验证干预效果。数据分析阶段，运用AMOS软件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CFA）和路径分析，最终建立包含12个潜变量、31个观测变量的整合模型。

研究结果部分呈现多重发现：

1. 政策感知的测量维度：验证性因子分析确认PU（如"政策能改善环境"）、PEoU（如"分类操作简便"）和PD（如"政策执行力度强"）三个核心维度，组合信度CR值均>0.7，AVE值>0.5。
2. 准实验验证：干预组政策感知水平显著提升（t=6.32, p<0.001），且遵从行为增加23.7%，证实政策感知的可塑性及其行为影响。
3. 双路径机制：SEM显示政策感知既直接促进遵从（β=0.42），也通过态度（β=0.31）、主观规范（β=0.28）和感知行为控制PBC（β=0.19）间接作用，解释方差达61.3%。
4. 情境调节效应：政策资源充足性显著增强PU与遵从的关系（ΔR²=0.07），而社区凝聚力强化主观规范的中介作用。

结论与讨论部分指出，该研究突破性地实现了PSA与BCA的理论整合：政策感知如同"认知棱镜"，将外部政策信号（PSA关注）折射为个体心理动力（BCA侧重）。实践层面，研究建议政策设计应兼顾"硬件"（如分类设施便利性）与"软件"（如社区示范效应），特别强调感知驱动性（PD）对维持长期遵从的关键作用。值得注意的是，研究也发现教育水平对PEoU的调节作用（β=0.15），提示需针对不同群体定制传播策略。

该成果发表于《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其重要意义在于：理论上，首次构建环境政策遵从的"情境-认知-行为"整合框架；方法上，开发首个经实证检验的政策感知测量工具；实践上，为中国"垃圾分类2.0"等环境政策提供精准干预靶点。正如审稿人评价，这项研究"为破解政策执行最后一公里难题提供了新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