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碳足迹：瑞典企业实施循环经济的实践与评估工具研究

本研究针对全球企业循环经济(CE)实践有限且评估工具匮乏的现状，通过深度访谈和报告分析，系统调研了10家瑞典企业的CE实施情况。研究发现仅47.6%的循环实践被半数企业采纳，企业普遍聚焦废弃物减量和能源效率，而社会维度和循环性评估工具应用不足。研究揭示了知识匮乏、资源短缺等内部障碍是阻碍CE评估的主因，为政策制定和企业转型提供了实证依据。

　　

在全球资源环境压力加剧的背景下，传统线性经济模式面临严峻挑战。循环经济(Circular Economy, CE)作为替代方案，强调通过减量化(Reduce)、再利用(Reuse)和再循环(Recycle)实现资源闭环流动。然而现实情况不容乐观——全球仅9%的经济活动符合循环标准，瑞典的循环率也仅为3.4%。更令人担忧的是，企业层面的CE实践仍处于初级阶段，且缺乏系统性评估工具。这种现状与欧盟"循环经济行动计划"和瑞典国家战略形成鲜明反差，凸显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巨大鸿沟。

针对这一关键问题，Halmstad大学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开创性研究。他们选取瑞典水资源密集型和生物基行业的10家企业（包括乳制品、纺织、造纸等行业），通过半结构化访谈和企业报告分析，首次从实践实施、评估工具、利益相关者协作等多维度全景式扫描了CE转型现状。这项发表在《Cleaner Environmental Systems》的研究，犹如为企业循环转型绘制了一份精准的"体检报告"。

研究采用混合方法设计，核心数据来自13小时的深度访谈（含现场和Zoom形式），辅以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分析。通过Gioia方法论进行三级编码，并运用Atlas.ti软件进行主题分析。样本选择采用目的性抽样，涵盖不同规模企业（2家微型/小型、5家中型、3家大型），确保研究结果的代表性。

循环实践与商业模式的实施现状
研究发现企业平均仅实施6-15项CE实践（共21项评估指标），最普遍的包括供应商环境标准（90%）、废弃物回收（80%）和能源回收（70%）。令人意外的是，被视为CE核心的产品即服务(Product as a Service)模式在样本中完全缺失。企业明显偏好"资源回收"型商业模式，这反映出当前CE实践仍停留在"治标"层面——聚焦生产环节的末端治理，而非全生命周期的系统重构。与意大利、西班牙等国的对比显示，瑞典企业在能源效率措施上表现突出，但在产品耐用性设计等"慢循环"策略上明显滞后。

社会维度与利益相关者协作的短板
研究揭示了CE社会维度的严重缺失：仅20%企业监测社会指标，仅1家企业提供员工CE专题培训。在利益相关者协作方面，所有企业均与供应商互动，但与市政当局的合作率仅为30%。访谈中浮现出典型的协作障碍："我们太小了，没精力开展新合作"（W3公司），"必须保护商业机密"（B2公司）。这种"小企业困境"(Liability of Smallness)与荷兰研究形成呼应，说明资源限制是跨国共性问题。值得注意的是，一家企业分享了反面案例：曾因合作导致"市场操纵"指控，此后对信息共享变得极度谨慎。

评估工具与气候政策的单向聚焦
碳足迹(CF)成为压倒性主导工具（90%使用率），但仅1家企业应用专门的循环足迹公式(CFF)。这种"气候中心主义"与瑞典政策导向高度相关——国家气候法案要求2045年实现净零排放，22个行业都有减排路线图。一位受访者坦言："客户只要CO₂数据，没人问循环指标"。环境管理体系(ISO14001)虽普及率达80%，但其指标多局限于资源消耗，缺乏循环特异性。与瑞士研究对比发现，瑞典企业在LCA应用率（40%）上明显偏低，反映评估方法的单一性。

多重障碍的深层解析
研究识别出18项具体障碍，可归纳为认知性、组织性和制度性三类。最突出的是"认知鸿沟"——60%受访企业存在"CE工具认知空白"，典型表述如："从没听说过循环评估工具"（B4公司）。组织层面，"小规模"成为双刃剑：既限制评估资源（"我们工厂太小，评估不划算"——W1公司），又促进灵活性（"小团队更容易尝试新方法"——B5公司）。制度层面，缺乏统一标准最为关键，一位环境经理抱怨："每个工具算法不同，结果无法比较"。这些发现与意大利对UNI/TS 11820标准的评估结果相互印证，说明标准化是跨国挑战。

这项研究的意义犹如拨云见日，为CE转型提供了精准导航。它首次揭示：瑞典企业的CE转型尚处"学步期"，呈现"四重脱节"——实践与战略脱节、评估与循环脱节、工具与需求脱节、社会与环境维度脱节。特别值得关注的是，研究打破了"技术决定论"迷思，证明认知障碍比技术障碍更关键，这与资源基础观(Resource-Based View)理论形成对话。

实践层面，研究建议企业建立跨部门CE工作组，将现有环境指标"循环化"，并与高校合作开发定制工具。政策层面，提示需要平衡气候与循环议程，避免"碳 tunnel vision"。正如作者指出："当企业把CO₂当唯一KPI，就可能用高碳的线性方案替代低碳循环方案"。该研究为即将实施的ISO 59020标准提供了应用场景，也为全球生物经济和水资源管理领域的CE转型提供了宝贵基准。未来研究可纵向追踪企业CE成熟度演变，或比较不同政策工具的有效性，这些都将丰富我们对循环转型动力学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