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服避孕药对女性面部偏好影响的随机对照试验：挑战传统激素波动理论

本研究通过双盲随机对照试验，首次探究口服避孕药(OC)对女性面部男性化(masculinity)和对称性(symmetry)偏好的影响。340名女性被随机分配至OC组或安慰剂组，3个月随访显示OC对两种偏好均无显著影响(p>0.05)，同时月经周期阶段与激素水平亦无显著关联。该研究为反驳"双重交配策略"假说提供了高质量证据，对进化心理学领域具有重要方法论启示。

　　

长期以来，进化心理学领域存在一个引人入胜的假说：女性择偶偏好会随月经周期产生微妙变化。这个被称为"双重交配策略"(dual-mating strategy)的理论认为，女性在排卵期会偏好更具男性化特征(masculinity)和对称性(symmetry)的面孔，这些特征被视为"优质基因"的指标；而在非生育期或使用口服避孕药(OC)时，这种偏好会减弱。早期研究似乎支持这一假说，但随着样本量增大和方法学改进，近年来的大样本观察性研究却得出了矛盾结论。这种理论争议亟需更严谨的实验设计来验证。

针对这一科学争议，瑞典卡罗林斯卡大学医院等机构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开创性的双盲随机对照试验。研究将340名健康女性随机分配至OC组(含150 mg左炔诺孕酮和30 μg炔雌醇)或安慰剂组，通过基线期和3个月后的面部偏好测试，系统评估了OC对女性择偶偏好的影响。这项发表在《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的重要研究，不仅挑战了长期存在的理论假设，也为相关领域的方法学改进提供了范本。

研究采用多项关键技术：1) 双盲随机对照设计(1:1分组，区块大小为10)；2) 标准化面部刺激材料(6对男性化/女性化面孔和6对对称/不对称面孔)；3) 血清激素检测(FSH、LH、睾酮等)；4) 预注册分析方案；5) 基于激素水平的月经周期阶段分类(卵泡期、排卵期、黄体期)。所有参与者基线期均在月经周期早期(第1-7天)完成评估，确保激素水平可比性。

3.1. 主要测试：OC对面部偏好的影响
通过比较两组在随访期与基线期的偏好变化，发现OC组对男性化面孔的偏好变化为-8.3%，安慰剂组为-3.4%，组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162)。对称性偏好同样无显著差异(p=0.132)。三次预注册的稳健性检验结果一致，表明OC不会显著改变女性对面部特征的偏好。

3.2. 预注册探索性分析：月经周期阶段与面部偏好的关联
通过比较10周与11周随访的随机分组，未发现周期长度对男性化(p=0.129)或对称性(p=0.596)偏好的影响。进一步分析显示，排卵期女性与其它周期阶段相比，对两种特征的偏好均无显著差异(男性化p=0.255；对称性p=0.877)。黄体期分析同样得出阴性结果。多周期阶段联合检验的F值均不显著，表明面部偏好不受月经周期影响。

3.3. 探索性分析：激素水平与面部偏好的相关性
在132项相关性检验(66项Pearson，66项Spearman)中，仅2项达到显著性阈值，且不一致。多元回归分析控制多种激素水平后，仍无显著关联。这些结果强烈表明，激素波动与面部偏好间不存在系统性关联。

这项研究通过金标准的实验设计，对进化心理学的重要假说进行了严格检验。研究结果与近年大样本观察性研究一致，共同质疑了"激素波动影响面部偏好"的传统观点。方法学上，该研究展示了预注册、双盲设计和充分统计功效的重要性——早期阳性结果可能源于低统计功效(p<0.001)和研究自由度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研究存在若干局限：1) 统计功效仅能检测中等效应量(Cohen's d>0.32)；2) 面部刺激材料数量有限(各6对)；3) 测试-重测信度在对称性偏好中较低(0.370-0.563)。此外，结果仅适用于特定随访时间点，且不排除其它体征(如体形、气味)可能存在周期效应。

这项研究的意义远超其直接发现，它为科学自我修正提供了典范。当早期小样本研究建立的假说被更严谨的方法挑战时，科学才得以进步。未来研究或需转向更具生物学意义的特征(如体形肌肉度)，或探索更广泛的配偶选择行为，但当前结果强烈提示：面部男性化和对称性可能并非人类性选择的关键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