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驱动而非社会约束：独龙族合作农耕收获分配规范的心理机制研究

这篇研究通过独龙族(Derung)合作农耕(HD/LD)的田野调查与最后通牒博弈实验，揭示了社会规范(norms)的维持机制：当个体偏好劳动分配(LD)却仍遵循传统家庭均分(HD)时，其驱动力源于对传统的遵从心理而非社会制裁(social policing)。该发现挑战了理性选择理论(rational choice theory)的经典假设，为规范演化(evolution of norms)和文化变迁提供了新视角。

　　

Significance
研究聚焦独龙族上游村落Dizhengdang的农耕合作规范，发现尽管生态条件变化使劳动分配(LD)更具物质收益，村民仍坚持按家庭均分(HD)的传统。这一现象挑战了规范维持必须依赖社会制裁的主流理论，揭示心理偏差(psychological biases)如传统遵从(tradition-following)可独立维持规范运行。

Ethnographic Context
独龙族作为藏缅语系民族，其上游与下游村落因历史隔离形成不同分配规范：上游采用家庭均分(HD)，下游实行劳动均分(LD)。2002年后中国政府的退耕还林政策与道路建设显著改变了Dizhengdang的生态经济环境，但HD规范仍持续存在。典型的农耕合作中，各家庭共同劳动但按家庭而非劳动力数量分配收成，即使贡献不均也维持默认均分。

Study Design
研究采用混合方法：1) 对92户农耕决策者进行问卷调查；2) 47组真实合作案例的半结构化访谈；3) 最后通牒博弈(ultimatum game)实验，设置2:2(劳动力对等)和2:1(劳动力不对等)两种情境；4) 博弈后调查。通过测量规范行为(normative behavior)、规范信念(normative beliefs)和规范预期(normative expectations)，验证Bicchieri提出的规范决策框架。

Results
真实合作中，31组有分配记录的案例里20组采用HD(占65%)。博弈实验中，2:1情境下57%提议者仍按HD分配(给劳动力较少方25斤大米)，尽管仅19%认为HD最优。值得注意的是：

• 认知偏差：72名受访者中52人偏好LD，但多数(51人)能准确预测他人也偏好LD，排除多元无知(pluralistic ignorance)解释
• 社会成本缺失：访谈显示84%的受访者预期偏离HD不会引发合作终止或负面评价
• 传统驱动：HD执行常无需讨论(15/20案例)，主要理由为"这是我们一直的做法"(占38%)

Discussion
研究发现独龙族HD规范的持续性源于：

1. 传统惯性：作为默认选项(default option)降低决策成本
2. 身份标记：被视作"独龙族做法"强化群体认同
3. 道德重构：虽非个人偏好，HD仍被赋予"公平""不计较"等道德价值
   该机制规避了社会制裁的二级搭便车问题(second-order free-rider problem)，为人类规范合作演化提供了新解释。研究启示政策干预需区分规范类型：对传统驱动型规范，经济激励不如社区共识引导有效。

Materials and Methods
田野工作历时14个月，由独龙族本土研究者Z.L.和Y.L.协助完成。所有程序经亚利桑那州立大学IRB审批，采用混合方法确保文化效度(cultural validity)。博弈实验采用匿名配对，控制关系因素干扰，收成分配框架增强生态效度(ecological valid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