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中的创业研究转向：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希望重构

本文针对人类世(Anthropocene)背景下创业研究(CES)的人类中心主义局限，提出"后人类创业"(more-than-human entrepreneurship)新范式。研究通过整合批判创业研究(Critical Entrepreneurship Studies)与"世界终结"理论(end-of-the-world theorizing)，揭示了将创业作为"希望对象"(object of hope)的潜在危害，论证了非人类存在体(nonhuman beings)的创业能动性。作者Lauri Laine创新性引入对象导向本体论(Object-Oriented Ontology)，提出基于"废墟视角"(ruin optic)和时间尺度重构的创业理论框架，为可持续发展转型提供了哲学基础。

　　

在气候危机日益严峻的今天，创业研究领域正面临深刻悖论：一方面批判创业研究(Critical Entrepreneurship Studies, CES)试图将创业重构为社会变革的解放力量；另一方面，人类世(Anthropocene)的提出却揭示正是人类能动性(human agency)导致了地球生态系统的不可逆损伤。这种矛盾促使学者开始反思：当我们将创业作为"希望对象"(object of hope)时，是否仍在延续人类例外主义(human exceptionalism)的迷思？

传统CES研究存在明显的理论局限。虽然它成功挑战了主流创业研究将创业简化为"纯粹市场现象"的倾向，但其"肯定性批判"(affirmative critique)范式——即在批判主流同时肯定创业的变革潜力——仍深陷人类中心主义窠臼。正如Dey和Steyaert(2018)指出的，CES过度关注人类解放而忽视生态语境，其过程本体论(process ontology)将现实简化为永续流动的变化，这种"反实体化"(anti-entative)倾向实际上助长了"人类重返世界"的虚幻希望(Chandler, 2019)。

为突破这一理论困境，研究者创新性地引入"世界终结理论"(end-of-the-world theorizing)的哲学视角。通过整合Morton的"超对象"(hyperobject)概念、Harman的对象导向本体论(Object-Oriented Ontology, OOO)以及Latour的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研究构建了"后人类创业"(more-than-human entrepreneurship)的理论框架。这一框架包含两个核心维度：

首先是"废墟视角"(ruin optic)的提出。受Tsing(2015)关于松茸蘑菇研究的启发，研究指出人类世本身就是人类创业活动的"废墟"——不是需要修复的破损状态，而是新组织形态的发酵场。在这个视角下，地球本身展现出创业能动性(entrepreneurial agency)，如Lovelock(2016)的盖亚假说所示，地球通过自我调节维持生命条件。这种非人类中心的创业观在Mu?oz和Hernandez(2024)的"再生型创业"(regenerative entrepreneurship)中得到印证，表现为人类与动植物间的新型互惠关系。

其次是时间尺度的重构。Johnsen和Holt(2023)提出的"世界时间"(world time)与"人类时间"(human time)的区分在此得到拓展。研究表明，非人类存在体具有独特的"时间波动性"(temporal undulation, Morton 2013)——如地球的地质时间尺度远超人类感知范围。这种认识打破了将创业能动性局限于人类时间框架的桎梏，为理解不同时间尺度下的创业现象提供了新思路。

在方法论层面，研究主要采用哲学思辨与理论整合的方法：1) 对批判创业研究文献的系统解构；2) 引入对象导向本体论等非人类中心主义哲学框架；3) 通过跨学科理论对话构建新的概念体系。

研究得出以下重要结论：

1. 在"希望与批判创业研究"部分，揭示了CES如何通过"肯定性批判"将创业建构为希望对象，但这种建构仍深陷人类中心主义困境。
2. 在"人类世中别无选择"部分，论证了世界终结理论对创业研究的启示——必须放弃"幸福结局"(happy ending)的幻想，转而关注现存实体的共生可能。
3. 在"从变革理论到看见未见"部分，提出对象导向本体论为解决相关性主义(correlationism)提供了出路，使非人类创业能动性的理论化成为可能。
4. 在"走向后人类创业"部分，构建了基于废墟视角和时间尺度重构的创业理论新框架。

这项研究的理论突破在于：首次系统论证了人类世背景下创业研究的本体论转向必要性；创新性地将OOO哲学应用于创业研究；提出了"后人类创业"的概念框架。其实践意义在于为可持续发展转型提供了哲学基础，推动创业研究从"拯救世界"的宏大叙事转向"与废墟共存"的务实路径。正如结论强调的，扩展跨物种的团结(trans-species solidarity)不是选择而是必须——因为地球的创业能动性早已先于人类而存在，并将继续在人类时间之外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