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与狼对人类定向问候行为的差异：面部表情、肢体语言及人类偏见的探讨

本研究针对犬(Canis familiaris)与狼(Canis lupus)在人类定向问候行为中的差异展开深入探讨。研究人员通过面部动作编码系统(FACS)分析两种动物的面部表情和耳部动作，同时考察人类互动者的潜在偏见。结果表明：犬类表现出更多顺从性耳部动作和内眉抬高(AU101)，而狼类更常保持警觉性耳部姿态；人类对犬类表现出更频繁、更强烈的积极面部表情。该研究为理解家养化过程对人类-动物互动的双向影响提供了新视角。

　　

在漫长的共同进化历程中，犬类与人类建立了独特的共生关系。然而，这种关系究竟源于家养化过程的特殊选择，还是继承自狼类祖先的社交能力基础？这个核心问题一直困扰着行为学家。尽管先前研究揭示了犬类在凝视、摇尾等行为上与狼的差异，但关于面部表情这种精细交流方式的家养化影响仍存在知识空白。更值得关注的是，人类在与不同物种互动时可能存在的无意识偏见，这种双向影响机制尚未得到充分探索。

维也纳兽医大学Domestication Lab的研究团队在《Animal Cognition》发表了一项开创性研究。通过精心设计的围栏问候实验，研究人员比较了11只社会化的狼和11只犬在接触熟悉与亲密人类伙伴时的面部表情差异，同时首次系统记录了人类互动者的面部反应。研究采用面部动作编码系统(FACS)这一标准化工具，对犬类(Dog-FACS)和人类(Human-FACS)的面部肌肉运动进行客观量化。实验设置模拟日常问候场景，通过多角度摄像记录动物与人类在1分钟互动中的全部行为表现。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采用标准化的FACS系统对犬类和人类面部动作进行编码；2)设置"亲密"与"熟悉"两种关系强度的人类互动者；3)控制耳部形态变量，增加直立耳宠物犬作为对照；4)使用BORIS软件进行行为编码分析；5)应用广义线性混合模型(GLMM)处理重复测量数据。样本来自Wolf Science Center(CF-WSC)的社会化狼犬群体，所有动物从幼年起接受相同的人类接触训练。

【面部表情差异】研究发现犬类显著更多地展现内眉抬高动作(AU101)，这与Kaminski等人先前报道的"小狗眼"效应一致。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耳部动作的物种差异：狼类保持耳朵前倾(EAD101)的时间明显更长，这种姿态与警觉和自信相关；而犬类则更多展现耳朵旋转(EAD104)和下压(EAD105)，这些动作常与顺从和矛盾状态相联系。

【关系强度影响】无论是狼还是犬，面对亲密伙伴时都表现出更多潜在安抚行为，如打哈欠(AU27)、舔鼻(AD137)和抬爪。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犬类对亲密伙伴表现出更长时间的围栏摩擦和呜咽行为，这种差异在狼类中并不明显。

【人类行为偏见】研究意外发现人类互动者对犬类展现出更频繁、更强烈的积极面部表情，包括真实的微笑(AU12)。这种差异在熟悉(非亲密)的互动者中尤为明显，表明即使是有经验的动物工作者也难以完全克服对狼的无意识偏见。

【形态学验证】通过比较垂耳的工作犬与立耳宠物犬，研究排除了耳部形态对观察结果的干扰，证实行为差异确实反映物种特性而非解剖结构限制。

这项研究的多项发现对理解人类-动物互动本质具有深远意义。首先，犬类表现出的顺从性耳部动作支持"顺从行为假说"，即家养化可能选择了将人类视为优势个体的倾向性。其次，人类对犬类的积极偏见可能形成双向反馈循环，这种无意识的影响可能贯穿动物整个生命周期。研究还提出了方法论上的重要启示：未来跨物种比较研究需要更严格控制人类行为变量，以避免互动偏见的干扰。

从更广阔的视角看，该研究为家养化研究开辟了新方向。通过揭示面部表情这种微妙交流方式的物种差异，研究者展示了家养化不仅改变了动物的外显行为，还可能重塑了其内在的情感表达方式。这些发现对动物行为学、人类心理学乃至动物福利实践都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特别是对工作犬训练、野生动物保护等应用领域，研究提醒我们需要更加关注互动过程中人类行为的潜在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