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公众对生命维持治疗的偏好研究：基于潜在类别分析的预立医疗决定调查

本研究针对台湾《病人自主权利法》实施后预立医疗决定(LST)签署率低的问题，通过全国电话调查分析公众对五种生命维持治疗(LST)在四种临床情境下的偏好模式。研究人员采用潜在类别分析(LCA)识别出"倾向放弃"（占比56.4%-79.3%）、"中立"、"积极治疗"和"MND特异性"四类人群，发现高龄、高学历群体更倾向放弃治疗。该研究为优化分层签署流程提供证据支持，发表于《BMC Medical Ethics》。

　　

在医疗决策的十字路口，当患者失去表达能力时，生命维持治疗(LST)的选择往往成为家属与医生共同的困境。台湾地区2016年通过的《病人自主权利法》创新性地引入预立医疗决定(advance decision)制度，将适用场景从末期病症扩展到不可逆昏迷、严重失智等状态。然而法律实施三年后，每千名成人中仅有三人签署该文件，这种"叫好不叫座"的现象背后，折射出公众偏好认知的空白。

为破解这一困局，台湾大学医学院医学教育暨生医伦理研究所联合公共卫生学院等机构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开创性研究。通过全国性电话调查收集747份有效数据，运用潜在类别分析(LCA)这一先进统计方法，首次系统描绘了台湾民众面对五种LST（抗生素、透析、人工呼吸器、心肺复苏术CPR和鼻胃管）在四种临床情境下的决策图谱。研究发现令人惊讶的一致性——超过半数的"倾向放弃治疗"群体（56.4%-79.3%）在不同情境下均表现出拒绝LST的稳定倾向，尤其在不可逆昏迷情境中，拒绝人工呼吸器的比例高达84.2%。这种偏好模式与法律设计的初衷高度吻合，证实了预立医疗决定制度的民意基础。

研究采用计算机辅助电话调查(CAPI)技术，通过分层随机抽样覆盖台湾22个县市。问卷改编自具有良好效度的生命支持偏好量表(LSPQ)，包含四种假设临床情境（晚期运动神经元病、严重失智、不可逆昏迷和末期癌症）和五种LST的5级李克特量表评估。数据分析采用潜在类别分析和逻辑回归模型，重点识别偏好亚组及其人口学特征关联。

研究结果展现出三个维度的重要发现：

1. 偏好模式图谱
   潜在类别分析揭示台湾民众存在四类决策模式："倾向放弃组"（拒绝所有LST）、"中立组"（依情境变化）、"积极治疗组"（接受所有干预）和独特的"MND特异性组"（仅在运动神经元病中接受低负担治疗）。其中人工呼吸器和CPR的拒绝率最高（72.4%-84.2%），而鼻胃管在文化因素影响下接受度相对较高（拒绝率60.8%）。

2. 人口学差异
   逻辑回归显示，女性、高龄（每年龄增加OR值1.02）、高学历（大学学历者支持放弃透析的OR=2.52）和北部居民更倾向放弃治疗。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自评生活质量每提升一级，支持放弃CPR的几率增加39%（OR=1.39），这暗示主观幸福感可能影响终末决策。

3. 地域与文化因素
   东部居民支持放弃治疗的概率显著低于北部（人工呼吸器OR=0.46），反映出医疗资源分布可能影响决策观念。而未婚状态使支持放弃鼻胃管的几率降低54%（OR=0.46），凸显家庭支持系统在医疗决策中的缓冲作用。

在讨论部分，研究者提出两个关键洞见：首先，多数民众表现出的稳定放弃倾向，验证了预立医疗决定制度符合社会预期；其次，发现的四类偏好亚组提示需要"分层签署"策略——健康人群可简化流程，而慢性病患者则需要情境化指导。特别针对鼻胃管的文化争议，建议加强公众教育，明确其医疗干预属性而非基本照护。

这项研究首次为亚洲地区提供了预立医疗偏好的量化证据，其方法论创新体现在将LCA应用于医疗决策研究。发现的"生活质量-终末决策"关联为后续干预研究指明方向。尽管存在样本年龄偏高（平均53.9岁）的限制，但研究结果为优化《病人自主权利法》实施提供了关键数据支持，特别是对制定差异化的签署促进策略具有直接政策意义。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经济因素和医疗信任度对预立决策的影响，以及如何将偏好分类结果转化为临床决策辅助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