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避免在行为学中使用模糊术语的理由：建立更专业的技术术语可能促进行为科学的综合发展

这篇综述批判性地探讨了行为科学（尤其是动物行为学ethology）中模糊术语（weasel words）的使用问题，提出通过建立精确的技术术语体系来减少跨学科误解。作者列举了"理解（understanding）""意识（awareness）"等典型模糊词案例，强调功能行为描述（functional terminology）和可量化标准（measurability）的重要性，并倡导采用合成行为学（synthetic ethology）等新范式推动领域发展。

　　

引言

在行为科学研究中，模糊术语（weasel words）如同学术交流中的"语言陷阱"。这类词汇（如"许多动物""可能表明"）表面营造确定性，实则掩盖认知空白。行为学（ethology）作为交叉心理学、哲学和认知科学的领域，尤其面临术语模糊化风险。当学者用"动物理解人类意图"这类表述时，既未界定"理解"的操作定义，也未说明具体行为指标，导致不同学科研究者对相同现象产生迥异解读。

模糊术语的多彩世界

语言学研究表明，模糊表述可分为三类：模糊数量词（如"大多数专家"）、被动语态（如"据观察"）和弱化副词（如"可能显示"）。与谨慎表述（hedging）不同，模糊术语常伪装成确定性陈述。在行为学文献中，这种模糊性可能源于知识缺口、非母语写作障碍，甚至大型语言模型（LLM）生成的"学术套话"。典型案例如将p=0.06称为"趋势性显著"，或泛化"动物认知"结论而实际证据仅来自个别物种。

行为学中的人类中心主义

将人类心理术语（如"共情""自我意识"）直接套用于动物，引发持续百年的方法论争议。虽然摩根准则（Morgan's canon）主张用最简单机制解释行为，但"简单"与"复杂"的界限本身模糊。例如蜜蜂通过密集植被的导航未必比哺乳动物的空间认知更"简单"。更科学的做法是采用"中央处理系统（CPS）"等中性术语，或通过操作性定义（如"镜像引导身体检查"替代"自我意识"）实现客观描述。

模糊术语实践案例

1. 理解（understanding）：当研究称"狗理解人类指向手势"时，实际应表述为"狗能对人类伸臂方向做出反应"。实验显示狗仅依赖身体轮廓线索，无法像2岁儿童那样解析复杂指向，使用"理解"暗示了不存在的心理等同性。
2. 意识（awareness）：将人类哲学层面的意识概念（如现象意识phenomenal awareness）套用于动物缺乏实证支持。更可取的是描述具体计算机制，如"草原犬鼠基于多感官输入评估捕食者风险并执行最优行动"。
3. 自愿性（voluntary）：称小鼠"自愿跑轮"或奶牛"自愿接近挤奶系统"毫无意义，除非实验专门研究行为控制神经通路（如前额叶-纹状体回路）。
4. 简单/复杂系统：断言社会行为由"简单联想机制"驱动具有误导性。联想学习模型本身已发展出复杂变体（如分层强化学习），所谓"简单"常反映认知偏见而非客观事实。

未来行为学的术语革新

建立标准化术语需遵循四大原则：

1. 行为聚焦：用"情绪行为识别"替代"情绪理解"，"动作预测"替代"意图归因"；
2. 可测量性：定义如"情景记忆"需明确"何时-何地-何事"三要素的操作标准；
3. 功能术语：将"共情"描述为"基于感知同步行为的适应性反应"；
4. 概念层级：先确立跨物种共享的核心能力（如工作记忆），再扩展人类特有亚型（如语言介导的情景记忆）。

合成行为学（synthetic ethology）的兴起凸显术语革新的紧迫性。当研究者试图将生物行为机制转化为机器人控制算法时，"意识"等模糊概念将造成工程实现障碍。正如"本能"一词逐渐被"物种典型行为""先天倾向"等精确表述取代，行为科学需要构建既能描述生物智能本质，又可转化为计算模型的术语体系。这场术语革命不仅关乎学术严谨性，更将决定行为科学能否在人工智能时代保持方法论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