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多样性对人类审美偏好的影响：自然经验塑造花卉性状偏好及其对生态系统服务的启示

本研究针对人类对野生花卉的审美偏好如何影响生态系统服务与保护动机展开调查。通过在线问卷评估10,000名日本居民对160种野生花卉的偏好，发现具有丰富自然经验（高龄、高植物识别知识）的参与者更偏好复杂性状（双侧对称、深花管/距、下垂朝向）及稀有物种，而经验较少者倾向典型性状（向上辐射状头状花序）。研究揭示了自然经验通过改变对原型性和稀有性的认知来塑造审美偏好，为基于自然解决方案（NbS）中生物多样性保护与人类福祉的协同提升提供了新视角。

　　

随着城市化进程加速，人类与自然的互动日益减少，这种"经验灭绝"现象不仅威胁生物多样性，还可能改变人类对自然的审美认知。半自然草地作为高生物多样性的生态系统，其野花群落正因管理废弃而急剧减少。与此同时，人类对花卉的审美偏好直接影响保护资源的分配——"魅力物种"往往获得更多关注，而稀有或功能重要的物种可能被忽视。这种偏好偏差可能进一步加剧生态系统的失衡。更值得关注的是，人类对自然景观的审美体验与心理健康、社会联结等福祉密切相关，但现代生活方式正逐渐剥夺这种体验机会。

为系统解析人类对野生花卉的审美偏好机制，来自筑波大学（University of Tsukuba）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大规模研究。研究人员选择日本中部须贺高原/美野原高地的半自然草地作为研究地点，这里分布着约180种虫媒传粉的草本和灌木植物。通过标准化拍摄160种野生花卉（含13种外来种）的照片，并采用在线问卷收集了10,000名日本居民对随机配对的30种花卉的偏好数据。研究创新性地将花卉性状分为五类：颜色（基于HLS色彩模型）、花管/距深度、朝向、对称性（双侧对称、辐射对称或伪双侧对称）和花序类型，通过主坐标分析（PCoA）将物种划分为4个花卉性状组。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在标准光照条件下拍摄160种野生花卉的45°仰角照片，统一裁剪为绿色背景；（2）基于HLS指数量化8种花色，测量花管深度比，记录3种朝向和5种花序类型；（3）通过Cross Marketing公司招募年龄、性别均衡的10,000名参与者完成配对比较问卷；（4）使用迭代算法计算"调整偏好分数"；（5）采用广义线性混合模型分析性状组、物种来源与个人背景（年龄、性别、植物识别知识PIK、生态术语知识ETK）的交互效应。

3.1 参与者个人背景
数据显示，仅0.52%的参与者能同时正确识别测试植物物种名称和定义生态术语。植物识别知识（PIK）与年龄呈正相关（r=0.37），表明自然经验随年龄积累。

3.2 对花卉性状的审美偏好
PCoA分析揭示花卉性状非随机分布，形成4个显著聚类：第1组（双侧/伪双侧对称、下垂、深花管，如铃兰）、第2组（单/少花，如桔梗）、第3组（线性花序，如车轴草）和第4组（向上头状/平面花序，如紫菀）。总体偏好顺序为：第2组>第4组>第1组>第3组。关键发现包括：

• 自然经验的调节作用：高龄（>60岁）和高PIK参与者显著偏好第1组复杂性状花卉（系数=0.08）和第2组稀有物种（系数=0.10），而年轻群体更倾向第4组典型头状花序（系数=-0.10）。
• 性别差异：女性对第1组双侧对称花的偏好强度比男性高18%。
• 普适性偏好：蓝色花（如龙胆）的偏好不受个人背景影响，支持其作为人类先天偏好的假说。

物种来源偏好
外来观赏种（如滨菊）总体更受青睐，但高PIK参与者对原生种的偏好提升13%（p<0.001）。值得注意的是，非刻意引入的外来种（如宝盖草）未显示偏好优势。

讨论部分指出，该研究首次系统揭示了自然经验通过双重路径塑造花卉偏好：（1）原型性认知路径——缺乏经验的个体倾向"典型花卉"（如菊科头状花序），因其符合日常环境中的花卉原型；（2）稀有性评估路径——经验丰富者能识别复杂性状花（如兰科）的生态稀缺性，产生审美溢价。这种分化具有重要生态意义：第1组花的复杂性状反映其与专性传粉者（如熊蜂）的协同进化，而第4组花多为广适性传粉系统。研究警告，"经验灭绝"可能导致公众偏好向广适性物种倾斜，进而威胁专性传粉系统的保护。

实践意义上，研究为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NbS）设计提供了科学依据：（1）城市绿地应配置典型花（如菊科）以提高公众接受度；（2）保护地可突出展示稀有原生种（如桔梗）以增强保护认同；（3）利用普适偏好（如蓝色花）作为旗舰物种提升公众参与。这种"体验-偏好-保护"的正反馈循环，为协同提升人类福祉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创新路径。研究建议未来跨文化比较不同地区对花卉功能性状的偏好模式，并探索情绪、个性等心理因素对审美偏好的调节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