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青铜时代俄罗斯橄榄(Elaeagnus angustifolia)的形态多样性及其在园艺系统中的作用

研究人员针对青铜时代中亚奥克苏斯文明园艺系统中俄罗斯橄榄(Elaeagnus angustifolia)的驯化程度问题，通过现代碳化实验、AMS 14C测年和几何形态计量学分析，发现乌兹别克斯坦Sapalli Tepa遗址的种子包含野生型和东方变种，未显示人工选择痕迹，为理解早期城市化进程中果树利用策略提供了关键证据。

　　

在广袤的中亚沙漠与绿洲交织地带，距今4000年前的奥克苏斯文明(Bactria–Margiana Archaeological Complex, BMAC)曾绽放出璀璨的都市文明之花。这片被称为"大呼罗珊文明"的区域，通过复杂的灌溉系统支撑起早期城市化进程，成为欧亚大陆农业起源与全球化研究的关键节点。然而，当考古学家们热衷于重建小麦、大麦等主粮作物的传播路线时，那些默默滋养文明的果树却鲜少获得关注——尤其是耐旱耐盐碱的俄罗斯橄榄(Elaeagnus angustifolia)，这种既能提供果实又能作为燃料的多功能植物，究竟是被人类驯化还是野生采集？这个问题的答案，将直接影响我们对青铜时代中亚人地关系的理解。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研究团队联合乌兹别克斯坦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选取了乌兹别克斯坦南部Surkhandarya地区的Sapalli Tepa遗址作为研究对象。这个位于阿姆河流域的青铜时代聚落，保存着BMAC鼎盛时期（约4000 BP）的丰富植物遗存。研究人员通过系统性现代碳化实验验证了考古种子形态的可靠性，结合加速器质谱(AMS ¹⁴C)直接测年排除现代污染，并采用几何形态计量学(Geometric Morphometric Methods, GMM)对种子进行三维形态分析，同时参考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提供的现代样本进行对比。

碳化过程对形态的影响
通过控制温度梯度（200-600°C）的模拟实验发现，俄罗斯橄榄种子在碳化过程中仅发生均匀收缩，关键形态特征如种脊弯曲度、顶端突起等保持稳定，证实考古材料的形态分析具有可靠性。这为后续研究扫清了方法学障碍。

年代学证据
对非碳化种子的AMS ¹⁴C测年显示其均为现代污染，而碳化样本的测年结果集中在3950±30 BP至3820±25 BP之间，与遗址文化层年代吻合，确证这些俄罗斯橄榄种子属于BMAC时期的遗存。

形态多样性分析
通过地标点(landmark)和半地标点(semi-landmark)对127粒考古种子进行三维重建，发现存在两种明显形态类型：标准型(Elaeagnus angustifolia)种子呈长椭圆形，长宽比均值1.82；东方变种(var. orientalis)种子更接近卵圆形，长宽比均值1.63。主成分分析(PCA)显示两类种子在形态空间上形成独立聚类，但与现代野生种群相比未出现尺寸增大或形态均一化等驯化特征。

这项发表在《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的研究首次揭示了青铜时代中亚人群对俄罗斯橄榄的利用策略：既未进行定向选择培育，也未排斥其进入园艺系统。这种"半驯化"状态可能反映了早期城市化进程中资源利用的灵活性——当灌溉农业支撑起人口增长时，耐旱的乡土树种既可作为粮食安全的补充，又能适应边际土地的生态位。研究不仅填补了BMAC园艺系统研究的空白，更提出了欧亚大陆东部与西部在果树驯化路径上的重要差异：与地中海地区对橄榄(Olea europaea)的深度驯化相比，中亚人群更倾向于维持植物的野生性状以保持其环境适应性。

从方法论角度看，该研究建立了干旱区碳化种子形态分析的标准化流程，特别是证实了俄罗斯橄榄这类小型核果类种子的分析可行性。考古材料中东方变种的高比例（约占67%）暗示了青铜时代贸易网络可能已影响植物分布，为后续研究"中央亚洲互动圈"(Central Asian Interaction Sphere)的生态维度提供了新思路。正如通讯作者Xinying Zhou指出："这些倔强生长的银色叶片，或许正是解开中亚文明适应干旱化挑战的关键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