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与身份重构：乌克兰战争中的集体创伤与精神分析视角

乌克兰精神分析学家Igor Romanov与Michael O'Loughlin围绕Jonathan Littell著作《An Inconvenient Place》，探讨战争背景下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的碎片化、记忆消除(Erasure of memory)与身份认同危机。研究通过精神分析学(Psychoanalysis)视角解析乌克兰战争(Ukraine war)中的历史创伤重复现象，揭示了记忆政治化对民族认同建构的深层影响，为理解当代冲突中的心理机制提供了重要理论框架。

　　

在当代东欧地缘政治格局中，乌克兰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身份重构过程。这个被称为"血之地"(Bloodlands)的区域，历史上长期处于多重文明的交汇处，如今却成为记忆战争的主战场。当俄罗斯军队的炮弹落在哈尔科夫(Kharkiv)的诗歌广场时，不仅摧毁了物理空间，更撕裂了交织着乌克兰语、俄语、意第绪语等多重文化记忆的精神图谱。这种记忆的暴力性消除(Erasure of memory)与强制性重构，引发了学界对集体创伤(Collective trauma)代际传递的深刻思考。

乌克兰精神分析学会(Ukrainian Psychoanalytic Society)的Igor Romanov与Adelphi University的Michael O'Loughlin，通过解析Jonathan Littell的纪实作品《An Inconvenient Place》，开展了跨学科研究。该研究发表在《Psychoanalysis, Culture & Society》期刊，采用精神分析方法(Psychoanalytic approach)结合历史档案研究，重点考察了基辅巴比谷(Babyn Yar)大屠杀遗址和布查(Bucha)事件等典型案例。通过深度访谈、记忆场所(Memory sites)实地考察以及跨代创伤(Transgenerational trauma)分析，研究人员建立了战争暴力与集体记忆重构的关联模型。

研究首先在"记忆的碎片化与消除"部分揭示，基辅地区存在系统性记忆消除现象。与哈尔科夫保留完好的多元记忆场所不同，基辅的巴比谷大屠杀遗址被刻意掩盖，政府档案显示该地曾多次被填平建设，形成记忆的"空符号"(Empty signs)。这种"视而不见"(Nothing to see)的集体心理防御机制，符合精神分析中的分裂(Splitting)和投射(Projection)理论。

在"创伤的意识形态化"章节，研究发现当前乌克兰政府正将布查事件等战争创伤转化为"选择性创伤"(Chosen trauma)。通过对比以色列对大屠杀记忆的政治化过程，研究者指出这种将受害者身份(Victimhood)作为民族认同核心的做法，可能导致类似Klein描述的"超越希特勒"(Out-Hitler Hitler)的仇恨循环。档案分析显示，2014年后乌克兰军队中原本占少数的民族主义团体(如亚速营Azov Regiment)的符号系统被主流化，造成俄语居民的认同危机。

关于"暴力的心理机制"，研究引用Brenman的"狭隘心智"(Narrowmindedness)理论解释普通士兵的极端暴力行为。通过分析被俘俄军士兵的成长档案，证实暴力实施者多数是"正常的家庭男性"，其行为转变符合Steiner提出的"心理撤退"(Psychic retreat)模型——通过否认(Denial)和去人性化(Dehumanization)维持施暴状态。研究特别指出，当代社交媒体加剧了这种原始情绪操控，相比二战时期更缺乏理性制约。

在"记忆政治的跨国比较"部分，研究对比了乌克兰与俄罗斯的记忆建构策略。俄罗斯通过关闭档案、虚构历史等"偏执性哀悼"(Paranoid elaboration of mourning)手段维持帝国认同；而乌克兰则陷入"不是俄罗斯"的简单对立认同。研究者引用Renan的"日常公投"(Everyday plebiscite)理论，强调健康的民族认同需要多元历史认知和共同未来愿景的平衡。

该研究的核心结论指出，当代战争已从物理战场延伸至记忆空间。研究首次系统论证了三个关键发现：首先，记忆场所的物理消除会加剧社会的分裂倾向(Fragmentation)；其次，创伤的政治工具化会阻碍哀悼过程(Mourning process)，导致代际创伤传递；最后，社交媒体时代的宣传(Propaganda)更易激活原始的死亡本能(Death instinct)。这些发现为理解当前全球右翼民粹主义(Right-wing populism)的兴起提供了新的分析框架，对临床工作中战争相关心理障碍的治疗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研究特别强调，保持记忆的多元性对话，是避免社会陷入暴力循环的关键心理防御机制。